宇文颖的瞳孔骤然收缩,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最可怕的话。他张大了嘴,想咆哮,想怒骂,却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剩下嗬嗬的粗喘。
杨嫣直起身,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向自己的坐骑。
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覆盖在肮脏的囚车之上。
太极殿,百官齐集。
虽然皇帝宇文珏依旧昏聩,不能坐朝理政,但今日的朝会,气氛却格外不同。
丹陛之下,不再是为首的河间王,而是空悬之位。
曾经依附河间王的官员们,个个面色如土,垂首屏息。
杨嫣依旧是一身素净宫装,立于御座之旁。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
内侍总管展开一卷明黄的绢帛,用尖细而清晰的声音宣读:“咨尔杨氏,名门毓秀,秉性端良。先前蒙尘,实乃权奸构陷。今于国难之际,临危受命,代朕亲征,涤荡妖氛,克复社稷,擒获元凶,功在社稷,德配天地……着即恢复其后位,赐金册宝玺,母仪天下,钦此——”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贺声,震动了整个太极殿。
这一次,再无半分迟疑,再无一丝杂音。
杨嫣微微抬手,向前延伸。
“众卿平身。”
她的声音透过大殿,清晰地传到每一个角落。
她转过身,一步步走向那高高在上的、属于皇后的凤座。
玄色的地毯柔软而无声,两侧是百官敬畏的目光。
她走到凤座前,并未立刻坐下,而是伸出手,指尖在那冰凉光滑的沉香木扶手上,轻轻抚过。
然后,她缓缓转身,拂袖,端坐。
目光平视前方,越过丹陛,越过百官,望向殿外那一片朗朗乾坤。
凤座冰冷坚硬的触感,透过单薄的宫装,清晰地传来。
这位置,她离开了三个月。
如今,她回来了。
不是靠着皇帝的恩宠,不是靠着家族的余荫。
而是靠着邺城下的三十万铁甲,靠着运筹帷幄的决断,靠着从灰烬中亲手夺回的一切。
这江山,是宇文氏的江山。
但此刻,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她杨嫣。
殿中香烟袅袅,缭绕在她沉静无波的眉眼之间。
无人能窥见,那平静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波澜。
太极殿内,香薰袅袅,百官肃立。
杨嫣端坐于凤座之上,身侧那象征着至高皇权的龙椅空悬,以明黄锦缎覆盖,无声地宣告着皇帝宇文珏依旧“静养”,未能临朝。
她一身玄底凤纹祎衣,头戴九龙四凤冠,珠翠累累,华贵庄重,却掩不住眉宇间一丝深藏的疲惫与锐利。
今日,是靖难功臣论功行赏之日。
内侍总管手持圣旨,声音尖亮悠长,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每一个名字念出,都伴随着相应的封赏与擢升,金银绢帛,田宅府邸,乃至加官进爵。
皇后杨嫣代皇帝对有功之人逐一封赏。
“豫王宇文俊,靖难首功,封靖国公,封国加增十县。”
“齐王宇文玦,擒获元凶,镇抚河北有功,加封太子太保,赐丹书铁券,食邑万户……”
“赵王宇文瑛,破敌先登,拱卫京畿有功,晋封赵国公,加授骠骑大将军……”
“禁军校尉杨火,忠心可鉴,勤王有功,封禁军都尉,统领禁军。”
“……”
一道道恩旨,如同甘霖,落在那些在邺城之战中出力的藩王和将领头上。
殿内气氛热烈,受赏之人无不面露红光,叩谢天恩。
杨嫣应对得体,言语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将各方势力安抚得妥妥帖帖,既彰显了皇家恩典,又不至于让任何一方尾大不掉。
然而,随着名单逐渐念至尾声,站在勋贵队列稍后位置的杨火,脸色却微微沉了下来。
他身姿挺拔,面容与杨嫣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军旅磨砺出的硬朗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作为杨嫣的堂兄,在河间王乱政之初,他便依计潜伏,暗中为杨嫣传递消息,联络旧部,甚至在最后关头,起到了关键作用。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认为自己当有一份厚重的封赏。却只升了个禁军都尉,官至从三品。
可那长长的名单已然念完,内侍总管已经开始念诵程式化的结尾褒奖之词,却始终没有听到“杨氏家族”其他族人受封。
殿中不少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杨火,带着探究、疑惑,甚至一丝幸灾乐祸。
杨火感到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凤座上的堂妹。
杨嫣的目光正平静地扫过全场,与他对视了一瞬。
那眼神深邃如古井,无波无澜,既无安抚,也无解释,只是淡淡一瞥,便移了开去,仿佛他与其他未曾受赏的普通将领并无不同。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怨气,悄然在杨火心头滋生。
他攥紧了袖中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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