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熏香未散,乔慕别立在鎏金香炉前,仔细将最后一撮香灰压实。
银匙起落间,香篆上的云纹渐次成型,每一道曲线都勾勒得恰到好处。
在等待的时候,总要找些事做。
打香篆最是考验耐心,正适合消磨这难熬的时光。
殿下......
内侍的声音隔着殿门传来,带着不同寻常的颤音。
他执着香扫的手微微一顿,银匙碰在炉沿发出细微的声响。
不必听完,他已从这异常的停顿里听出了未尽之言。
缓缓直起身,他看见跪在门边的人影深深伏在地上,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銮驾往哪去了?
他问得平静,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香扫上镶嵌的翡翠。
南、南风苑......说是去瞧柳公子......
香扫搭在案上,
他垂眸看着香篆上精心勾勒的云纹,忽然觉得这一下午的忐忑都成了笑话。
南风苑。
柳公子。
也配?
殿下......掌事宫女不知何时已立在身后,手中捧着今日的奏章,
这些是六部呈来的急件。
他随手翻开最上面一本,是工部为柳氏族人请封的折子。
朱批的墨迹犹新,落款正是三日前。他认得这笔迹,每一个转折都带着那人特有的力道。
原来在他独自打篆的这些时日,那人却在为那个赝品的族人铺路。
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前。
暮色沉沉。
他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在御书房,父皇手把手教他批阅奏章。那时那人说:慕别,你要记住,为君者当明察秋毫。
可现在,那人的眼中心中,可还看得见他这个太子?
传令。
他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波澜,让暗卫营统领,一个时辰后过来禀事。
烛火在夜风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宫墙上,拉得很长。
他独自立在殿中,望着南风苑的方向。
那个柳公子,不过是个市井出身的落魄寒门——说好听点是寒门,实则不过是乡野村夫,凭什么能得那人这般眷顾?
就凭那张刻意模仿的脸吗?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上的绣纹,那是尚服局昨日才送来的新衣,用的是江南进贡的云锦。
父皇曾说,这料子衬他。
可如今,同样的恩宠,是不是也赏了那个柳公子?
他缓步走回案前,目光落在那些奏章上。
最上面那本请封折子格外刺眼。
工部的措辞极尽谄媚,将一个寒门小族说得天花乱坠。
这背后若没有那人示意,那些老狐狸怎会如此?
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敲在琉璃瓦上噼啪作响。
他忽然觉得胸口闷得发慌,那种熟悉的、针扎似的疼痛又漫了上来。
每次听说那人又宠幸了谁,这种感觉就会出现,一次比一次强烈。
他必须做点什么。
取过纸笔,他开始写。
字迹依旧工整,只是笔锋比往日更凌厉几分。
写完后,他对着烛火看了很久,直到墨迹干透,才唤来暗卫。
去查柳氏一族的所有亲眷,特别是他那个在江南经商的舅舅。
还有他入宫前的所有往来。
重点查他与六皇子旧部有没有联系。
暗卫领命离去,殿内又恢复寂静。
雨声潺潺,像是永远也不会停。
他独自坐在黑暗里,听着雨打梧桐的声音,忽然觉得这深宫从来没有这样冷过。
他此刻在做什么?是不是正偎在那人身边……
指节攥得生疼。
不能再想了。
他起身踱到书架前,抽出一册书。
书页间还夹着去年那人批注的纸条,字迹遒劲有力。
:为君者,当懂得隐忍。
可现在,他还要忍到几时?
雨越下越大,敲在窗棂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既然那人给了他这把刀,他岂有不用之理?
传令下去,
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笃定,
让暗卫营的人,一个时辰后前来禀报公务。
既然戏已开场,就别急着落幕了。
乔慕别独立殿中,目光落回那盘不成样的香篆。
他伸手,不紧不慢地,将那片琉璃篆模连同其中将香粉香灰,一起碾成了细腻的尘埃。
粉尘洒落中,他的神色如香灰般晦暗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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