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庭院。
一片飘落的树叶成了墨丸的假想敌。
它伏低身子,小屁股高高撅起,尾巴尖紧张地微微颤动。
猛地一扑——却因估算错了距离,整只猫扑了个空,一头栽进落叶堆里,只留一条小尾巴在外面惊慌地摇摆。
那只玄色小猫正奋力与落叶搏斗,它在落叶堆里扑腾、翻滚,为这虚无的猎物使尽了浑身解数。
它不知道,这满殿的阳光,很快就会被殿内呼啸而来的风雪声淹没。
老内侍在一旁照看,露出一抹笑意。
墨丸玩得精疲力尽了,便寻个有光隙洒落的角落,将身子蜷成一个完美的毛球。
胡须随着轻柔的呼吸微微颤动,四只小爪子偶尔还会在空中虚虚地抓挠几下,在梦里,它终于抓住了那只淘气的落叶。
殿内,满室狼藉。
乔慕别的目光,落在案头那只素白瓷瓶上。
“天南星”三字,墨迹犹新。
脑海中瞬间掠过无数碎片——暗卫回报君后断言“宫中无毒”,乔微澜中毒后的种种,以及紫宸殿内,那名内侍唇上刺目的石榴红与那挥之不去的、令他心悸的金铃……
每一片,都指向御座之上那双翻云覆雨的手。
他指尖掠过腰间那枚玄铁令牌——父皇所赐,暗卫营的信物。
而眼前垂首侍立的暗一,正是持此令牌而来,父皇“赐予”他的人。
“暗一。”
声音在寂静中荡开,不起波澜。
暗一闻声,单膝跪地,姿态是无懈可击的恭顺:
“殿下。”
乔慕别执起瓷瓶,瓶身冰凉。
他拔开塞子,将一枚褐色药丸倒入掌心,递至暗一面前。
“吃了它。”
命令简洁,不容置疑。
空气瞬间凝滞。
暗一抬起头,目光极快地掠过太子殿下过分平静的脸,以及那满地的凌乱。
他没有询问,没有迟疑,伸手接过药丸,仰头便咽了下去。
喉结滚动,动作干脆利落。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爬行。
没有抽搐,没有呻吟。
暗一依旧跪得笔挺,呼吸平稳。乔慕别静观着,眸底最后一丝微光,熄灭了。
果然。
这些毒药,不过是裹着糖衣的玩物。
如同父皇给他的“权力”,看着冰冷锋利,实则边界分明,一举一动,皆在笼中。
他早该想到。
从柳氏兄妹服下“毒药”那刻起,这宫里的“毒”,早已变了味道。
暗一垂下眼睑。
殿下知道了。
知道了药是假的,也知道了……他是谁的人。
乔慕别停在暗一身前,玄色的衣袂垂落,带来无形的压迫。
“无事发生?”
他语气淡漠。
暗一沉默,以沉默应答,冷汗渗透脊背。
乔慕别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冰冷的诱惑与最后的通牒:
“是继续做陛下的‘暗一’,还是做本宫的‘暗刃’?”
“选。”
一个字,重若千钧,掷地有声。
殿内死寂。
暗一深深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良久,用一种摒弃了所有情绪的、绝对臣服的声音道:
“暗卫暗一,此生……唯殿下之命是从。”
乔慕别直起身,背对着他。
“记住你的选择。”
他的影子被光拉得长长的,投在满地狼藉之上,宛若一头挣脱了部分锁链,正待择人而噬的凶兽。
暗一阴于黑暗后。
内侍悄然将信函一同呈上。
乔慕别转身进入暗室。
烛光摇曳,展开信笺,一一批复。
殿内,一只玄鸮临窗停住。
嘴里吊着一绢布,内侍轻轻取下。
恰巧乔慕别正揉着刺痛的额角,从暗室带出的寒意还未散尽。
他目光倦怠地扫过那布片——
上面的墨迹团团晕开,横撇竖捺歪斜地绞在一起,像被雨水打烂的蛛网,又像稚童初执笔的胡画。
他从喉间滚出一声不满的低哼。
是下面人递错了条陈,还是哪个不懂规矩的新卒胡乱记的账目?
此刻,他倦得连一个字都懒得去辨。
并无印记,他心下判定。
目光掠过已回到殿内的墨丸,倏地眉眼一弯。
指尖无意中触碰到某处墨迹较厚、仿佛反复描画过的笔画,触感略有不同。
此刻毛球发出一声叫唤,恰好打断了他这微乎其微的疑心。
他随手将那布团一团,指尖轻弹,那角绢布便划了道弧线,精准地落进窗下墨丸软乎乎的猫窝里。
无用之物。
墨丸被这突如其来的“赏赐”惊动,竖起耳朵,好奇地伸出爪子扒拉了两下那团灰扑扑的东西,鼻子无意识地凑近嗅了嗅,随即打了个小喷嚏。
过了一会便没了兴趣,蜷起身子,将脑袋埋在了布团旁边,安然睡去。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那角承载着隐秘的绢布与猫窝的阴影融为一体,再不见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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