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其七:器识】
——司珍房《内造器物异闻录》残页辑
(按:此录传为宫中不立文字之秘,凡内造珍玩、御用器物,经年累月,若沾染非常之气,或经手非常之事,其质、其形、其声,或有异变。司珍房老匠口耳相传,谓器物有“识”,能记恩怨。以下为散佚残页,真伪莫辨,聊作一观。)
一、黑翎箭·其声
箭簇乌沉,翎羽如墨。初制时,破风无声。
自北邙山雨夜归,箭杆三寸处,常有隐痛。以耳贴之,可闻断续呜咽,似兽濒死之哀,又似金铁相刮之涩。
是夜,箭透肩胛,亦贯岩壁。两处伤口,一温一冷,其声自此二分。
温者呜咽,乃血肉包裹之苦吟;冷者涩响,是岩壁记忆之颤栗。
然至夜深人静,两缕异声偶有交汇,竟成一声极低、极长的叹息,不知源自何者。
二、金丝楠木铃·其痕
木铃精巧,以金丝悬松塔为舌。墨丸所佩,塔尖有常年摩挲之润光。
然细察铃身楠木纹理,非天成曲线,竟似隐现爪痕,纤细如猫,又深刻如虎。新旧交叠,无始无终。
老匠曾言:此木生于山野,年轮本记风雨。今裹金丝,囚松涛于方寸,其纹遂改记“囚禁”之形。
铃响时,声出松塔,纹动楠木。声为自由之思,纹为困守之状。故其音清越而底韵苍凉,闻者但觉空灵,不知悲从何起。
三、素白纱带·其重
纱带素白,轻薄如无物。初赐下时,覆眼如云霭。
然经手之人皆暗骇:此纱日重。非斤两之增,是触手时,心魂蓦然下坠之感。
浸泪则重若铅水,沾汗则沉如湿棉。更有数次,纱带自解,委落于地,竟似金石坠地,砰然有声,然拾起依旧轻若无物。
或曰:此纱所缚非目,乃“视”之权。所见愈少,所承愈多。其所记,非光色,乃剥夺之重量。
四、四季梨·其息
此树之花,长开不谢,清苦冷香,似与时节无关。
然司珍房培土匠人密告:其根脉所在,土壤温度异于他处。冬日微暖,夏日反凉。
更异者,若近树久立,鼻尖萦绕非止梨香。时而混入一缕杏脯甜腻(华清宫方向),时而渗出一丝血腥铁锈(北邙山记忆),时而竟有幼兽乳腥(东宫气息)。
此树似非植根于土,而植根于诸般“记忆”交汇之处。吐纳非仅为生气,更为流转其间、未曾消散的悲喜之息。
五、明月殿红梅·其影
殿外红梅,昔年灼灼。自君后“静养”,花开依旧,其影渐异。
日光下投影,梅枝嶙峋如常。然月明之夜,其影映于粉壁,竟时而化作执笔挥毫之书生侧影,时而变作垂首抚琴之伶仃姿态,偶在极寒之夜,影中似有幼童蜷缩之形。
宫人私语:非梅生异象,乃殿中人所遗心绪太过沉厚,月光浸染,拖拽而出,附于最近之生灵。梅受其累,遂成心绪之镜,夜夜显影,自身精气亦渐耗于承载,故花期虽续,精魂已萎。
六、紫宸殿金笼·其光
金笼辉煌,困兽其中。然笼栏之光,非止反射日耀。
子时前后,若殿内无明火,笼栏常自生幽微光晕,非金之色,乃一种黯淡的、类于陈旧血渍干涸后的褐黄。
光晕流转,如活物吞吐。有内侍曾见,光晕至浓时,笼内猛兽安宁如寐,笼外阴影处,却似有无形之物躁动逡巡,轮廓模糊,似人似兽。
匠人骇然:此金非凡金,乃熔铸前朝祭天礼器与旧宫门钉而成。其光非光,是积压的“祭祀之愿”与“禁锢之念”,遇生灵魂魄、凶煞血气,则显形呼应。笼非困兽,实为镇物。
(末页附模糊批注,字迹潦草)
“物久成精,然宫中之物所成非‘精’,乃‘痕’。恩怨情仇,浸染土木金石,年深日久,遂生异‘识’。此‘识’非魂非灵,不过一段固执的‘过去’,附着于物,不肯消散。
睹物非睹物,实睹往事之琥珀。悲哉,此间宫阙,一砖一瓦,一器一玩,恐皆已浸透‘识’痕,累累重重,喘不过气。
——录者亦恐为其中一段‘痕’耳,慎之,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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