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内,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冰冷。
云墨在帐中来回踱步,厚重的军靴踩在毛毡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满脑子都是李睿那副嚣张的嘴脸,还有那些他听不懂却明显饱含深意的词。
“小五,那个混蛋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云墨终于停下脚步,赤红着双眼看向自家妹妹。
云苓正小口小口地喝着小翠刚端来的热姜茶,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气。
她放下茶杯,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他没说什么,就是说了些胡话。”
“胡话?”云墨显然不信,“他说的那些古怪词语,什么炮弹,什么膛线……分明是冲着你来的!他知道我们的秘密!”
风暂一直站在角落的阴影里,此刻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帐外的冰雪。“不仅如此。他还知道神机监。”
三个字,让云墨瞬间冷静下来。
神机监的设立,是皇帝刚下的圣旨,除了传旨的太监和他们几人,绝不可能有外人知晓。
景国的情报网,已经渗透到了这种地步?
“他不是渗透进来的。”云苓摇了摇头,神情难得地严肃了起来。
“他就是个疯子,一个……跟我一样,喜欢看话本子的疯子。”
她看着云墨和风暂,一字一句道:“大哥,派你手里最精锐的侦察兵去景国都城。我要知道关于这个九皇子李睿的一切。他住在哪里见过什么人,平常喜欢做什么,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工坊。所有细节都不能放过。”
“知己知彼,才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懂吗?”
云墨虽然还是不明白,但他选择相信妹妹的判断。“好,我立刻去安排。”
“不必了。”风暂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
“在弄清楚这些之前,大元帅还是先想想,该如何向陛下解释‘互开边市’一事吧。”
他从阴影中走出,银色面具在火光下泛着寒光,目光直直地射向云墨。
“边境互市,乃国家大政,需经朝堂三司会审,由陛下亲自朱批。云大元帅手握兵权,却擅自与敌国定下盟约,此事若是传回京城,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云墨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我这是为了数万将士的粮草!大雪封山补给断绝,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挨饿受冻吗?!”
“军中断粮可上报朝廷,请户部调拨。而不是与敌国做交易。”风暂寸步不让,“这是规矩。”
“规矩?”云墨怒极反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云墨行事,还轮不到你一个暗卫来教训!”
“我是暗卫,也可以是监军。”风暂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情绪,“我的职责,就是确保陛下的旨意,被不折不扣地执行。”
眼看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一旁的云苓打了个哈欠。
“哎呀,吵什么吵,吵得我脑仁疼。”
她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一手拉住一个。
“大哥,你别气了。风暂时说得也没错,这事确实得跟陛下报备一下,免得那些御史言官又拿着鸡毛当令箭,烦死个人。”
她又转向风暂,一脸的理所当然:“活阎王,你也别板着个脸了。现在大雪封山,消息传不出去,就算我们想做交易也做不成。再说了,我大哥这也是权宜之计,一切都是为了大周嘛。”
她拍了拍手,给出了最终解决方案。
“这样吧大哥,你现在就写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奏折。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那个叫李睿的疯子,还有互市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陛下说一遍。”
“你就说,景国新出了个厉害角色,疑似掌握着比‘火龙炮’更厉害的武器。我们同意和谈,是为了稳住对方刺探军情,顺便解决一下燃眉之急的粮草问题。至于到底要不要开边市,最终决定权,当然还是在英明神武的陛下手里。”
“这样一来,你既解决了问题,又给了陛下面子,两全其美。至于什么时候能把奏折送出去……”
云苓看了一眼帐外呼啸的风雪,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那就得看老天爷什么时候赏脸了。”
云墨听完,胸口的怒气散了大半。他看着自家小妹,眼神复杂。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保全了他的决定,又堵住了所有可能攻讦的漏洞。
风暂也沉默了。他看着云苓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无力。
他所有的原则,所有的规矩,在这个女孩面前,好像总能被她用一种你完全无法反驳的方式,轻飘飘地化解掉。
就在帐内气氛稍缓之际,一名亲卫顶着风雪,猛地掀开帘子冲了进来,声音激动得发颤。
“元帅!郡主!景国人……景国人把我们被俘的三千弟兄,全都送回来了!”
什么?!
云墨和风暂同时一惊。
三人快步走出帅帐,只见关隘前的空地上,黑压压地站满了大周的兵士。他们虽然衣衫有些褴褛,但精神尚可,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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