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车站与未完成的青春
九江高铁站的候车大厅,像一座被遗忘的、巨大的玻璃温室,只是里面栽培的不是花草,而是形形色色的疲惫与等待。窗外的雨没有停歇的意思,不大,却足够绵密,将站台上的一切都淋得湿漉漉、灰蒙蒙的。
广播里,列车晚点十四分钟的通知,用一种平静无波的语调重复着,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零点四十八分。原本属于那趟绿皮小火车的时刻,此刻只存在于电子屏上冰冷的红色字体之后。沈晚星选择这趟车,是为了“重走青春”,想再次体验当年坐三十几个小时硬座,是怎样的心情。
为了这部小说,沈晚星近乎偏执地以身入局,体重从一百二十斤跌落到九十六斤,像一枚被风干、被削薄的叶子。她以为找回当年的心境,就需要重新经历一遍当年的肉身之苦。连续近六个月的失眠与心绞痛,像两个沉默的室友,盘踞在我的身体里,它们让晚星忘记了如何正常地呼吸,如何好好地疼爱自己。
于是,那些想要疯狂更新朋友圈、想要一头扎进某个喧嚣直播间的瞬间,其实都是晚星情绪最无处安放、最像飞蛾扑火的时候。火光温暖,哪怕灼伤。
最近在景德镇,这座以瓷器和宁静闻名的城市,于晚星而言,却只是几个模糊的片段。她挑了几个心爱的盘子,釉色温润,像凝固的月光。但大部分时间,她更像一个幽魂,穿梭在酒店、车站、公交车和候车厅这四点一线的循环里。晚星贪婪地记录着所见所得,所思所想,甚至此刻,她与谁的对话,都可能成为小说里某个角色的台词。在这条寻找“沈晚星”的路上,她时常陷入沉思与反思。
沈晚星给从前的主编打了一个电话。她问我:“你喜欢谁?”
沈晚星支吾着,说不出一个确切的名字。
她问:“喜欢三毛吗?”
晚星说:“还好。”
她追问:“张爱玲呢?”
她答:“挺好。”随即又慌忙补充,“我怎么能跟她们相比呢?”
她笑了,然后问:“那你最喜欢谁?”
这一次,答案清晰无比:“林徽因。我最喜欢她。”她的清秀、美丽、大方、睿智,像一颗被时光打磨得温润的珍珠,在我阅读过的所有女作家中,散发着独一无二的光泽。那是独属于林徽因的浪漫与闪光。我喜欢她的文字,她传达的思想,还有她与梁思成先生那相濡以沫、手牵手走过一生的爱情故事。那是一座建筑在精神与志趣之上的坚固城池。
晚星心想:可我呢?我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从北方来到南方,已是第八天。很快。我的家乡此刻应该正飘着今冬的初雪吧?而我,在南方的车站,听着永无止境的雨,内心五味杂陈,像打翻了一整盒味道混杂的巧克力。
晚星甚至去找了她的星座导师,一个年轻的摩羯座。晚星对他说:“我真的很想跟你干一架啊!” 因为在平台上,我不能口出狂言,可心底里,是多么渴望他能用他那土象星座的理智与冷峻,狠狠地骂醒自己。
晚星也给王主任——王姐打电话,求她骂醒我。就像一个提着一把无形刀的刽子手,总想去杀死小说里的那个女主角——沈晚星。
她太可怕了。一根筋的恋爱脑,执念深入骨髓。她总在和以前的同事约酒,在推杯换盏间,旁敲侧击地打听某个人的酒量。其实,沈晚星已经不那么“虎”了,她不再是年轻时那个能拎刀就砍、拎起酒瓶就干的愣头青。她最高的记录,是喝倒了将近五十度的烈酒,把领导喝趴下——那时年轻,是对世界还抱有百分之百不切实际幻想的年纪。
如今,将近四十岁的年龄,才开始觉得,白羊妈妈说的话是对的:少喝酒,少跟陌生人说话,少去进入嘈杂的人群。多读书,多看报,多喝茶,多做一小时的瑜伽,或者只是散散步,安安静静地练练字。
“K134深圳东列车即将到达西站台,请旅客们做好准备。”
广播再次响起,打断了沈晚星的回忆。她不会乘坐这趟去往深圳东的列车。她一会儿要出发的方向,是河南。
第一本小说,真的耗尽了我的心血。七天挑战十万字。如今,还差两万,虽然挑战已经失败。此刻已是凌晨,马上就是新的一天了,肯定写不完了。这两天更新的频率太高,像一场不计后果的燃烧……
我想对我的摩羯座情感导师说:月底会有好事发生,年底也有。你的事业运和桃花就要来了。现在的你挺好的——允许自己做自己,不要在深夜里买醉。
还有,巨蟹座宝宝,听我说,“执念”真是一种很伤人的情感。可是,转念一想,有执念,是不是总比毫无念想、心如死灰要强一些呢?
至少,自己还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沈晚星很喜欢一个小道士,他叫“小五爱睡觉”。晚星很喜欢他说的话,觉得他三观很正。
我也希望,看到这个故事的人,如果有机会,可以去看看我喜欢的这些星座专家,和我喜欢的这个小道士。他们的话语,或许真的能像迷雾中的灯塔,指引每一个暂时迷失了方向的人,去寻找属于自己新的航向。
雨,似乎小了一些。站台上的灯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拉出长长的、破碎的光影。晚点的绿皮火车,终于带着沉重的汽笛声,缓缓驶入站台。它老了,慢了,但它终究还是来了……
沈晚星站起身,拎起简单的行囊。王姐,放心,晚星不会去深圳东……挑战失败了,但文字还在。
沈晚星还在故事里等着我,那个执拗的、需要被理解而非被“杀死”的沈晚星。白羊妈妈的话,还在耳边。林徽因的文字,还在心里。
也许,真正的“重走青春”,并非重复过去的艰苦,而是带着此刻所有的迷茫、伤痛、反思与一点点释然,重新理解那段岁月,然后,更好地走向前去。
列车门打开,一股混合着雨水和铁轨气息的风吹来。沈晚星踏上车厢,把九江湿冷的夜,关在了身后。前方是未知的河南,是未完成的小说,是依旧会失眠的长夜,但也是月底和年底,那些被预言的好事发生……
允许自己做自己。也允许故事,有它自己的走向。这趟旅程,还在继续。
谢谢juno 主播,谢谢我的情感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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