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山洞的日子,过得像拉紧的弓弦。西边天际那片暗红色的“雾气”不再仅仅是背景,它开始像有生命的阴影,缓慢而持续地向着高地蔓延。每天清晨,苏婉站在洞口,都能看到那暗红的边界又逼近了一些,空气中铁锈腐朽的气味愈发刺鼻,吸进肺里带着股灼热的涩感。原本青翠的山林,在靠近暗红区域的边缘,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黄、卷曲,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燎过,却又没有烧焦的痕迹,只是失去了所有生机,变成一碰就碎的枯槁。
“这鬼东西,吃绿啊!”赵铁河蹲在一株三天前还枝繁叶茂、如今已彻底枯死的灌木旁,用木棍拨了拨,灌木立刻散成一地灰白的碎屑。“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半个月,就得啃到咱们田边!”
田里的苜蓿和豆苗也受到了影响。虽然距离尚远,但长势明显不如之前精神,叶片边缘开始出现不正常的淡黄色斑点,生长几乎停滞。那几株移栽的野山药,更是蔫头耷脑,眼看就不行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派往更远处寻找食物的队伍,带回的收获越来越少。西边、南边不敢深入,东边、北边的山林也似乎受到了无形的影响,野果稀疏,菌菇难觅。之前发现的野栗子林,还没等栗子完全成熟,树叶就开始大片脱落。储存的食物,在以看得见的速度消耗。
“不能坐吃山空。”苏婉的脸色比往日更加沉静,眼中却燃着两簇火苗。她召集众人,宣布了新的应对策略——不是向外扩张,而是向内挖掘。
“从今天起,采集队只留两组,在绝对安全的近处活动,主要任务是采集一切还能吃的、哪怕是味道差的野菜、草根、树皮!重点是那些耐旱、生命力顽强的!”
“其余所有人,包括老人孩子,全部投入‘深挖洞、广积储’!”她指向山洞深处,“咱们要把这个山洞,挖得更深,更复杂!挖出更多的储藏室,挖出迂回的通道,挖出备用的出口!要把咱们剩下的每一粒粮食、每一颗种子、每一件工具,都藏到地下去!地面只留最低限度的口粮和必需品!”
“另外,”她看向王老伯和几个有经验的老农,“咱们得想法子,在洞里种点东西!”
“洞里种东西?”王老伯一愣,“没光啊!”
“不需要太多光。”苏婉拿出《育灵枢要》,翻到记载某些耐阴、可在微光或地下环境生长的食用菌类、块茎植物的章节,“这里面提过几种‘地菇’、‘石耳’、‘阴生薯’,咱们可以试试在洞里最潮湿、通风的角落,用腐土和朽木培育。还有,之前存的豆子、苜蓿种子,挑出发育不良的,试试能不能在洞里用盆罐装土,就着洞口这点光,催点豆芽、苗菜!”
这是最朴素的智慧,也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向大地深处寻求庇护,向微观要产量。众人没有异议,立刻行动起来。山洞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挖掘声,尘土飞扬。老人和孩子们负责筛土、搬运碎石;妇人们尝试用有限的陶罐、石臼,甚至掏空的木头,装上从远处尚未被煞气完全侵蚀处挖来的相对“干净”的泥土,小心翼翼地将挑选出的、稍有瑕疵的豆种、菜籽播下,放在洞口仅有的一线天光下。王老伯则带着几个老伙计,按照枢要上的模糊记载,摸索着调配“菌种”培养基。
日子艰难,希望渺茫,但每个人都在忙碌。因为停下,就意味着等死。
地底废墟,竖井旁。时间与意识都在无尽的消耗与坚持中变得模糊。林晓晓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合眼,也不记得多久没有进食。腹中的饥饿早已从灼烧变为麻木的虚空,喉咙干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唯有握住令牌的手,依旧稳定,尽管那只手已瘦得皮包骨头,不住地颤抖。
令牌的光芒,已黯淡到如同风中之烛,随时会熄灭。井壁上的符文,大部分已经彻底暗淡,只有最核心的寥寥几个,还在她意志的强行支撑下,闪烁着微弱到极致的暗金色光点。下方水脉传来的,不再是轰鸣或撞击,而是一种濒死的、断续的呜咽与空洞的回响。
西方煞气与东南污染的双重冲击,早已超出了这残破枢纽的承受极限。她能感觉到,维系枢纽的最后一点力量,正从自己干涸的身体里被一丝丝抽走。视线开始模糊,耳畔响起尖锐的嗡鸣,那是神魂即将崩溃的前兆。
“还不能……倒下……”一个微弱却顽固的念头,如同黑暗深渊中最后一点星火,在她识海中摇曳。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旁边那株星纹稻的嫩芽。
嫩芽的状况比她好不了多少。原本淡金色的光泽早已消失,叶片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绿色,卷曲着,只有最中心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白色,还证明着它未曾彻底死去。它也在汲取着令牌最后散逸的、那一点点可怜的温和能量,苦苦支撑。
突然,一阵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猛烈、更阴寒的冲击,如同冰潮般从西方席卷而来,狠狠撞在濒临崩溃的枢纽上!林晓晓浑身剧震,喉头一甜,一口暗红色的血直接喷在了令牌之上!令牌猛地一暗,中心徽记的光芒几乎熄灭!井壁最后几个闪烁的符文,也同时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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