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清脆的“咔嚓”骨裂声,像一枚冰冷的楔子,深深地钉入了白露的脑海。连同多吉那双毫无波澜、冷冽如雪山之巅的眼眸,以及他单手制伏疯汉时那举重若轻、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姿态,共同构成了一幅让她脊背发凉的画面。
之前感受到的“安全感”,在此刻被彻底颠覆,露出了其下隐藏的、令人心惊胆战的锋利獠牙。他不是普通的霸道,也不是简单的冷漠,他是真正掌握着生杀予夺力量的、这片土地上的“王”。而她,就像无意间闯入猛兽领地的小动物,之前所有的“特殊对待”,或许都只是猛兽一时兴起的逗弄。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接下来的两天,白露将自己缩成了一只真正的鹌鹑。她几乎不再踏出房门一步,连一日三餐,都恳求卓玛阿姨送到房间里。她害怕与多吉碰面,害怕再看到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却又冰冷无情的眼睛。
卓玛阿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着白露苍白的小脸和惊惶的眼神,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用生硬的汉语安慰她:“多吉,是好人。他保护我们。”
白露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没有回应。保护?或许吧。但他保护的方式,太过冷酷,太过……血腥。那干脆利落的断腕,在她单纯的世界观里,划下了一道难以愈合的恐惧裂痕。
她甚至不敢再去二楼那个信号窗口,生怕在走廊里与他“偶遇”。她将自己封闭在小小的房间里,听着窗外的雨声(雨依旧断断续续下着),度日如年。原本觉得温馨的房间,此刻也仿佛变成了一个华丽的牢笼。
而此刻,在小厅里。
多吉依旧坐在他惯常的位置,面前摊开着那本古老的经卷,却久久没有翻动一页。他的目光落在虚空处,深邃的眸子里,不再是惯常的平静无波,而是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烦躁。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楼上那个小东西的恐惧。
她不再下楼,不再出现在他视线可及的范围内。连卓玛送饭上去时,他都能隐约听到房门飞快开关的细微声响,像是受惊的小鼠在躲避天敌。
空气中,似乎再也捕捉不到她那带着点甜香的气息,听不到她偶尔发出的、软糯的自言自语,或者看到她那因为一点小事就或喜或嗔的生动表情。
小厅,甚至整个民宿,都因为她的“消失”,而重新变得空旷和……沉寂。
这种沉寂,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适。像是一直萦绕在身边的、某种温暖而柔软的东西,突然被抽走了。
卓玛阿姨收拾完厨房,看着沉默坐在那里的多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多吉,白露小姑娘她……好像有点被吓到了。”
多吉的指尖在经卷上轻轻叩击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她吓到了。那天她站在二楼窗口,那双琥珀色大眼睛里盛满的惊惧,像一根细微的刺,扎进了他坚冰般的心湖。
他从未想过要吓她。处理那种败类,在他眼中如同拂去衣角的灰尘般平常且必要。他只是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杜绝后患,维持这片土地的洁净与秩序。
但他忘了,她不是这片土地上坚韧的格桑花,她是来自温室的、娇嫩的白玉兰,受不得半点风雨和……血腥气。
一种陌生的、类似于“懊恼”的情绪,在他心底极快地掠过。
“她……午饭没吃多少,说没胃口。”卓玛阿姨又补充了一句,带着点担忧。
多吉叩击经卷的手指停顿了下来。
没胃口?
他想起她之前吃到小饼干时,那满足得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的小猫般的娇憨模样。想起她小口啜饮甜茶时,那惬意蜷缩起脚趾的可爱动作。
沉默了片刻,他站起身,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向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不是糌粑或牦牛肉,而是一碗熬得糯糯的、散发着清甜米香的白粥,一碟切得细细的、淋了少许香油的酱菜,还有一小杯温热的、她似乎很喜欢的甜茶。
他没有让卓玛送去,而是自己端着,一步步走上了楼梯。
他的脚步依旧很轻,但在寂静的楼梯间,却如同敲击在鼓点上。
房间里的白露,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听到门外传来的、沉稳而熟悉的脚步声,身体瞬间僵硬,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他来了!他上来做什么?
恐惧让她几乎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脚步声在她的房门外停下。
没有敲门,没有催促。门外的人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山沉默地矗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被拉长了一个世纪。白露紧张得手心冒汗,连呼吸都放轻了。
终于,门外传来了他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板,显得有些模糊,却依旧带着那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开门。”
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没有多余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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