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间的门缝里漏进浓烈的酒精味,苏砚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听见外面弹簧刀刮过木桌的刺耳声响,裴溯的白衬衫下摆被扯得歪斜,露出一截紧绷的腰侧——那是他刚才为替她挡下酒柜碎片时撞出来的淤青。
“把人交出来!”黑夹克男人的吼声响得震耳,弹簧刀在桌上敲出规律的节奏,“李警官,你当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威风的片警?
现在不过是个被革职的废物——“
“够了!”李明轩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踉跄着从酒柜残骸里站起来,额角渗着血,“我跟你们走,别碰她!”
苏砚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她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妹妹苏棠拽着她的衣角说“姐姐我害怕”,而她当时正蹲在解剖室看一具车祸尸体的骨裂走向。
等她想起去幼儿园接人时,只有那只染血的蝴蝶发卡躺在泥水里,像朵被踩碎的红玫瑰。
“砰!”
玻璃门再次被撞开的声响让所有人一怔。
苏砚顺着门缝望去,穿藏蓝制服的警察冲了进来,警灯在窗外红蓝交替,把黑夹克男人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男人骂了句脏话,弹簧刀“当啷”掉在地上,被警员用脚踩住。
李明轩瘫坐在碎玻璃里,双手抱头。
苏砚推开门时,裴溯立刻转身挡住她的视线——地上那滩血还在慢慢扩散,形状像极了母亲葬礼上,裴溯掌心那道已经结痂的血痕。
“苏法医?”
女声从身后传来。
苏砚回头,看见个穿墨绿毛衣的女人站在收银台旁。
她约莫四十岁,眼角有细纹,手里攥着个磨旧的牛皮纸袋,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我是陈丽。”女人喉结动了动,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七年前...苏棠失踪那晚,我在巷口的便利店值夜班。”
苏砚的呼吸突然停滞。
裴溯的手悄悄覆上她后背,隔着风衣传递着温度。
“那天雨下得大。”陈丽摸出张皱巴巴的收据,上面日期是2015年9月17日,“我给客人找完零钱,透过玻璃看见巷子里有个人。
他背对着我,穿深灰色连帽衫,手里...手里拎着个黑色塑料袋。“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牛皮纸袋,“苏棠的发卡是蝴蝶形状对吧?
我后来看新闻,说那只发卡沾着血。
其实那天我看见,那个男人的鞋尖也沾着红的——像颜料,又像...“
“像血。”裴溯接过话,声音很轻。
他从西装内袋摸出速写本,铅笔在纸上快速游走,“能描述下身高吗?
体型?“
“一米七五左右,偏瘦。”陈丽盯着速写本,突然抓住裴溯的手腕,“对!
他左耳垂有颗痣,我当时以为是雨珠,后来凑近看...是颗黑痣!“
铅笔尖在纸上顿住。
裴溯抬头时,苏砚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和七年前他母亲被押上刑场那天,监控里的眼神一模一样。
“苏法医,能借一步说话吗?”李明轩突然站起来,碎玻璃从他裤管里簌簌掉落,“关于陈女士说的这个人...”
警局档案室的荧光灯嗡嗡作响。
裴溯把画像扫描进电脑,指纹比对系统的绿色进度条跳得人心慌。
苏砚盯着李明轩发白的嘴唇,听见他说:“他是我警校同学,周正。”
“当年我接到苏棠失踪的报警,第一时间去查监控。”李明轩的手指抠着桌角,“周正说他那天在郊区钓鱼,我...我信了。
后来局里要结案,我签了字,因为周正说他老婆刚怀孕,不能没有爸爸。“
“所以你这些年拼命阻挠重启调查?”苏砚的声音像块冰,“就为了个包庇犯?”
“我以为他只是见死不救!”李明轩突然吼起来,眼泪混着额角的血往下淌,“直到上个月他喝多了,说‘那小丫头片子叫得真惨’——”
“叮。”
比对成功的提示音炸响。
苏砚凑过去,屏幕上的照片让她浑身发冷:周正,38岁,无业,左耳垂有颗黑痣,三年前因故意伤害罪缓刑。
更刺眼的是照片右下角的备注:2015年9月17日不在场证明——由好友李明轩提供。
“他现在在哪?”裴溯的指节抵着桌面,骨节泛白。
李明轩摸出手机,通话记录里最后一条是十分钟前,备注“老周”。
他按了免提,那边很快接起,背景音是刺耳的电流声:“明轩啊?
我刚在旧货市场淘了个好东西,你猜是什么?“
苏砚听见自己心跳如雷。
裴溯的手悄悄覆上她放在桌沿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像七年前解剖室那盏应急灯,在停电的深夜里,突然照亮了她藏在解剖刀下的、最不堪的恐惧。
“蝴蝶发卡。”周正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红漆都掉了,不过蝴蝶翅膀上的血渍还在。
你说...要是把这个寄给苏法医,她会不会想起她妹妹最后哭着喊’姐姐‘的样子?“
电话里传来忙音。
苏砚的解剖刀从风衣内袋滑出来,刀柄上的防滑纹硌得掌心生疼。
裴溯已经抓起车钥匙,他转身时,苏砚看见他西装领口露出的银色项链——那是用母亲临终前画的血蝴蝶拓印做的挂坠,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像在预告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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