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把老式手机递过来时,苏砚的指尖正搭在证物袋封口的自粘条上。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她眼尾发青,未读消息停在“在”字上,像根扎进视网膜的刺。
“杨柳。”韩冰的声音压得很低,“她以前给T - 0 - 0项目的受害者做过心理修复,能唤醒被情绪覆盖的记忆。赵天明要清场了,我们等不起警方的测谎仪。”
苏砚抬头时,裴溯的电话刚好打进来。
背景音里有金属碰撞的脆响,像是废弃工厂的通风管道在摇晃。
他说:“我在赵天明这儿找到份‘记忆干预’的实验记录,他们用情绪锚点篡改过目击者的认知——包括你妹妹失踪那天。”
“你现在在哪?”苏砚的指甲掐进掌心。
“不重要。”裴溯的呼吸声突然粗重,“重点是,我们需要知道被篡改的到底是什么。”
半小时后,心理咨询室的门在身后合上。
苏砚望着墙上挂的“国际认证催眠师”证书,闻到空气里浮动着极淡的沉水香。
坐在软椅上时,她摸到椅垫边缘的线头等刺,像小时候苏棠用歪歪扭扭的针脚补过的旧毛衣。
“苏小姐,放松。”杨柳的声音像浸了温水的丝绸,“你现在需要回忆的,是身体比大脑更诚实的部分。”
苏砚闭眼前最后看到的,是裴溯坐在另一侧的躺椅上。
他西装第二颗纽扣没系,露出锁骨下方淡青的血管——那是昨夜在解剖室替她挡下的手术刀划痕。
黑暗漫上来时,她听见雨声。
是七年前的雨。
苏棠的校服裙角沾着泥点,拽她袖子的手还带着温度:“姐姐,妈妈的蝴蝶发卡掉在巷子里了。”小女孩的声音混着雷声,“我看到戴面具的叔叔捡走了,他说要还给我们……”
苏砚的心脏开始狂跳。
她想抓住那只手,指尖却陷进潮湿的雾气里。
记忆像被揉皱的胶片,突然切到解剖室的无影灯——十六岁的自己举着解剖刀,刀面映出裴溯母亲的脸。
女人的手腕上缠着褪色的蝴蝶发卡,和苏棠总挂在床头的那只一模一样。
“姐姐……”
苏棠的声音从更深处传来,带着血锈味。
苏砚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还在咨询室里。
汗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杨柳正用纸巾擦拭她额角的冷汗:“你刚才提到‘蝴蝶发卡’和‘戴面具的叔叔’,这些是你清醒时从未主动回忆过的细节。”
隔壁房间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苏砚冲过去时,正看见裴溯攥着躺椅扶手,指节白得近乎透明。
他额角的汗滴砸在大理石地面,摔成细碎的星子。
杨柳的助手正试图按住他抽搐的手腕,却被他像片纸似的甩开。
“你母亲临终前的画面。”杨柳的声音里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他在回溯时,记忆被干扰了。”
裴溯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她说‘要听他亲口说’——但刚才的画面里,她的嘴唇动的是‘蝴蝶’,不是‘他’。”他扯松领带,喉结滚动,“有人在我脑子里埋了段假记忆,用‘他’代替了‘蝴蝶’。”
监控室的门被推开。
马文举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跳动着脑波图:“宋杰说你们的脑波在13赫兹时同步了。”他翻出一沓泛黄的案卷,指节重重叩在证人名单上,“裴阿姨的故意杀人案,目击证人里有苏棠的名字。”
苏砚的瞳孔缩成针尖。
她记得苏棠失踪那天穿的是鹅黄色连衣裙,而案卷里的照片上,小女孩正站在裴家楼下的梧桐树下,手里攥着半块融化的草莓雪糕——和裴溯母亲案发时监控里的雪糕包装一模一样。
“她们被一起实验过。”宋杰的声音从电脑扬声器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T - 0 - 0项目的记录显示,蝴蝶发卡是情绪锚点,用来绑定特定记忆片段。”
裴溯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匿名短信的内容刺得他眯起眼:“别相信你看到的,那只是你想看到的。”他快速敲击键盘追踪IP,屏幕却跳出一行血红的字:“来源:2015年11月23日,市立图书馆3楼公共终端——你母亲被执行死刑的前一天。”
“他们连我的记忆提取时间都算好了。”裴溯将手机砸在桌上,金属外壳裂开道缝,“七年前在刑场,我妈用血画的根本不是蝴蝶,是……”
“苏法医!”
苏砚猛地抬头。
她刚才低头时,掌心不知何时多了张模糊的画面:穿碎花裙的女人站在窗前,手腕缠着蝴蝶发卡,身后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
那女人的侧脸轮廓,和她记忆里早逝的母亲重叠——可她从未见过母亲穿碎花裙。
“这是你在催眠时攥紧的。”杨柳递来速写本,上面是她刚才无意识画出的线条,“你说‘妈妈的蝴蝶在哭’。”
窗外的暮色漫进咨询室,将桌上的案卷染成暗红色。
苏砚望着自己发抖的右手,突然想起裴溯离开前说的“等我回来”。
手机在此时亮起,是韩冰的新消息:【工厂监控信号中断,定位显示裴溯的手机还在原地】。
“再做一次催眠。”苏砚将速写本按在胸口,蝴蝶发卡的轮廓隔着布料硌得生疼,“这次,我要回到苏棠失踪的那天。”
杨柳打开催眠仪器时,苏砚听见隔壁房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
她不知道那是裴溯在重看母亲的遗书,还是赵天明在销毁最后的证据。
她只知道,当仪器发出嗡鸣的瞬间,记忆深处有个声音越来越清晰——那是苏棠最后一次拽她袖子时说的话:“姐姐,戴面具的叔叔说,蝴蝶会带我们去找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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