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市局的多功能厅里,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切出金箔般的棱线。
苏砚站在投影幕布前,指尖抵着遥控器,冷白大褂的袖口翻折,露出腕骨处一道淡粉的旧疤——那是七年前她跪在水泥地上翻找苏棠发夹时,被碎玻璃划开的。
台下二十余张椅子坐得满满当当。
除了市局重案组、技术科的同事,还有举着摄像机的媒体记者,以及几个特殊的身影:SY02案幸存者家属、当年参与裴溯母亲案件的退休老警察,甚至有两个鬓角斑白的老人,苏砚认得,是裴溯母亲生前任教的小学家长。
“各位,今天我们不说法庭程序,不说司法鉴定书。”裴溯的声音从右侧响起。
他穿着剪裁利落的深灰西装,没有系领带,喉结在晨光里微微滚动,“说真话。”
苏砚侧头看他。
这个总把“程序正义”挂在嘴边的男人,此刻眼底的偏执褪成了某种更柔软的东西——像春夜融开的冰面,底下是流动的、鲜活的光。
投影幕布亮起,第一张照片是七年前的现场勘查记录。
苏砚点击遥控,放大一处被红笔圈起的血痕:“2016年11月7日,苏棠失踪案现场,墙面喷溅型血迹的角度偏差0.7度。”她的声音平稳如解剖刀,“当时的鉴定结论是‘凶手挥刀时站立高度175cm’,但根据我昨天重新测量——”
第二张照片弹出,是她凌晨在证物室用激光测距仪扫描的三维模型:“墙面材质因年久氧化,血滴凝固速度比七年前慢0.3秒。修正时间变量后,实际挥刀高度应为162cm。”
台下响起抽气声。
苏砚的目光掠过最后一排,那里坐着个穿藏青夹克的男人,喉结猛地动了动——是当年主办苏棠案的副支队长,此刻正捏着矿泉水瓶,指节发白。
“162cm。”裴溯接话,他的皮鞋尖轻轻碰了碰苏砚的鞋跟,像无声的锚,“而当天在场的所有成年男性,身高最低的协警也有170cm。除了一个人。”
投影切换,是张泛黄的旧报纸。
头版标题刺目:《小学教师深夜行凶,幼童血溅教师公寓》——那是裴溯母亲林晚的案子。
照片里,年轻的女教师被押上警车,鬓角的碎发沾着血,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林晚案的关键物证,是一把带血的水果刀。”裴溯抽出一份档案,封皮边缘翻卷,“刀把上的指纹鉴定显示,是林晚的右手拇指、食指。但根据苏法医的补充鉴定——”
苏砚点开第三张PPT,是刀把的3D扫描图,红色标记覆盖在指纹纹路上:“指纹的压力分布异常。拇指指腹压痕深于指尖,符合‘被强行按上去’的力学特征。”她的声音突然发颤,“更重要的是,刀上的血迹……”
“是狗血。”
整个房间陷入死寂。
苏砚望着最后一排那个藏青夹克男人,他的脸瞬间煞白。
七年前,他是林晚案的现场勘查员。
“当年有人用狗血伪造了凶案现场。”苏砚摸向口袋,取出个密封袋——里面躺着那枚染血的蝴蝶发卡,“而这枚发卡上的血,属于苏棠,也属于林晚。”
她转向坐在第一排的苏棠。
妹妹穿着米色针织衫,发尾微卷,正攥着周远的手。
周远的另一只手放在腿上,指节抵着个黑色U盘——里面存着他熬了三个通宵恢复的,2016年11月7日教师公寓的监控录像。
“苏棠,你可以说吗?”苏砚问。
妹妹站起身。
她的声音轻,却像细针戳破了积雨云:“那天我跟着林老师去办公室拿作业本。她蹲下来给我系鞋带,发卡掉在地上。然后……”她顿了顿,看向藏青夹克男人,“然后张叔叔冲进来,他说林老师是坏人,要抓她。我想捡发卡,他推了我一把,我撞到桌角……”
“够了!”藏青夹克男人吼着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你才多大?七年前的事能记得清楚?”
“记得清楚。”周远开口了。
他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却带着金属般的重量,“我黑进了当年的交通监控。2016年11月7日20:12,你的车停在教师公寓后巷,后备箱里有个装狗血的塑料桶。”他举起U盘,“还有你和苏棠案真凶的通话记录——那个拐卖团伙的头目,是你表舅。”
藏青夹克男人踉跄着坐下,双手抱头。
苏砚走到苏棠面前。
妹妹的发顶刚好到她下巴,和七年前一样。
她伸出手,指尖悬在妹妹发间,最终轻轻落下:“对不起,当年我没能——”
“姐。”苏棠打断她,握住她的手腕,把那枚蝴蝶发卡别在自己发间,“你当时在追那个抢我书包的人,我知道的。”她的眼睛亮得像星子,“林老师后来偷偷来看过我,她说你是最厉害的法医,总有一天会找到我。”
苏砚的眼眶热了。
她转头看向裴溯,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