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室的消毒水味还未散尽,苏砚站在物证室门口,指节叩了叩贴满封条的金属门。
她左手攥着刚打印好的调阅申请,纸张边缘被指甲压出细密的褶皱——这是她昨夜在办公室改了七版的东西,每个措辞都反复推敲过:“青年法医辨识污染与篡改差异训练”,既符合全市执法规范化培训的红头文件,又精准戳中老派领导对“教学”二字的宽容度。
“苏老师?”值班的小刘从登记台探出头,眼镜片上蒙着层雾气,“您又要调阅旧案?”他的目光扫过申请单上“SY02”的编号,喉结明显动了动。
七年前那起案子太棘手,局里早下过封口令,可这位女法医的解剖刀比封条还利,去年光是她申请调阅的旧案物证就装了半抽屉。
苏砚将申请单推过去,钢笔尖在“申请人”栏顿了顿,最终落下力道:“按流程走。”她的声音像解剖刀划过骨面,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刃。
余光瞥见小刘在“备注”栏犹豫着该不该填“特殊标注”,她补了句:“培训科王主任今早还问我进度。”
小刘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灰:“审批需要三个工作日……”
“我知道。”苏砚转身时白大褂带起一阵风,吹得申请单页角掀起,“但有些程序,走得慢些才好。”她没说出口的是——真正卡着申请的不是审批表,而是某些人心里的算盘。
他们总以为“教学演示”不过是新法医练手,不会触到核心,这才是她要的“安全可控”。
城南殡仪馆的地下库房比苏砚预想的更冷。
她裹紧白大褂站在B区入口,看苏棠踮脚擦去墙上的霉斑,露出褪色的“7”字标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周远发来的消息:“温控系统0点17分异常波动,持续5分23秒。”她捏了捏口袋里的U盘,那里面存着三天前硬盘里的残帧——周副局长的疤痕、她的绿笔,还有更深层的东西。
“姐。”苏棠突然拽她袖子,指缝间夹着半片金属碎屑,“这里的锁换过。”小姑娘的指尖冻得发红,却还在仔细比对门框上的划痕,“旧锁是月牙形锁芯,现在这个……”她掏出手机调出物证科的锁具备案图,“是防撬的C级锁,上周刚采购的批次。”
苏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早料到有人会动,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昨夜物证库副主任张岩的通话记录里,有三通未接来电来自局办大楼15层——那是分管刑侦的副局办公室。
他们怕的不是调阅,是调阅后可能撕开的裂缝。
“去车里拿工具箱。”苏砚摸出随身携带的骨钳,“就说我要现场教你分辨新旧锁痕。”她的声音很轻,却让苏棠的睫毛颤了颤。
小姑娘转身时,发梢扫过她手背,像当年那个总爱跟在她身后的小棠——那时妹妹也总爱帮她递解剖钳,说要当最厉害的法医助手。
库房的应急灯突然亮起,昏黄光晕里,苏砚的骨钳精准卡住锁芯缝隙。
“看这里。”她用另一只手点着锁舌的磨损面,“旧锁会有顺时针旋转的刮痕,新锁……”金属断裂声突然响起,锁芯“咔嗒”坠地,“新锁的防撬簧片会留下反向压痕。”
苏棠的相机在这时亮起闪光灯,镜头对准锁孔的角度恰好避开监控:“姐,这个压痕……”她的声音突然发紧,“和去年省厅通报的‘物证室非法开启’案例里的痕迹一样。”
手机再次震动,是裴溯的消息:“审计报告拿到了。SY系列案件物证流转记录缺少双人核验签字,省司法厅的信息公开申请已递交。”苏砚望着冷藏格上的编号“B-7”,指尖轻轻抚过金属铭牌——七年前的档案里明明写着“生物样本已焚毁”,可此刻她能听见冷藏柜压缩机的嗡鸣,像某种被刻意压抑的心跳。
“开吧。”苏棠的手按在她背上,带着年轻人的温度,“我录着像呢。”
冷藏格的金属门拉开时,白雾裹着陈腐的血腥味涌出来。
苏砚的呼吸骤然停滞——最上层的玻璃罐里,躺着半支染血的蝴蝶发卡,和她记忆里妹妹发间的那支分毫不差;下层整整齐齐码着二十七个密封袋,每个袋子上都贴着泛黄的标签:“SY02-01血样”“SY02-02血样”……
“这不可能。”苏棠的相机差点掉在地上,“当年报告说只采集到七份样本……”
苏砚的指尖抵住其中一个密封袋,冷凝水顺着指缝滑进袖口。
标签上的日期是2016年6月15日,正是妹妹失踪的第二天。
而最下面那个袋子,标签上的字迹明显不同,像是被人用修正液覆盖后重新写的——“SY02-27 苏棠”。
“姐?”苏棠的声音带着哭腔,“这是……”
“收起来。”苏砚突然盖上冷藏格,动作快得像要掐断某种预兆,“用我的证物箱,走侧门。”她的手在发抖,却还是精准地给每个袋子拍了定位照,“小刘那边的申请明天会批,他们要的是我们按规矩来,可规矩……”她望着库房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嘴角扯出个冷硬的笑,“从来不是给破规矩的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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