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的月华,软得像浸了水的纱,裹着相拥的两人。相柳那句哽咽的“我回来了”,不是喊出来的,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像沉在深海的锚终于勾住了底,把飘了太久的魂,稳稳定在了小夭的体温里。他的身体早不抖了,手臂却还圈得死紧,指节陷进小夭的后背,像怕一松劲,眼前人就会变成潮里的泡沫散掉。脸埋在她颈侧,泪珠子顺着颈纹滑进衣领,烫得小夭心口发紧——那不是普通的泪,是把“忘了你”的愧、“找回来”的慌,全融在里面了。
小夭没动,只抬手轻轻拍他的背,跟着他的呼吸慢慢晃。她知道他此刻心里有多乱:辰荣山的箭雨、清水镇的糖香、极北的冰碴、万箭穿心的疼,那些被硬生生劈成两半的记忆,突然全涌回来,换谁都受不住。她把脸贴在他冰凉的祭服上,能听见他胸腔里急促的心跳,像擂鼓,于是拍得更轻:“我在呢,没走,一直都在。”
祭坛下早静了。大长老拄着法杖,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眼神示意族人们别出声——老阿婆把刚编好的草绳抱在怀里,偷偷抹了把眼角;年轻战士攥着锦盒,目光从两人身上挪开时,嘴角悄悄软了。没人说话,只有潮声慢慢漫上来,替他们挡着多余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相柳的呼吸才慢慢平下来。他松开手臂,却没退开,目光黏在小夭脸上,像要把这几年缺的都补回来。紫眸里的狂澜褪了,只剩揉碎的疼——是失而复得的慌,是忘了太久的愧,还有撑到现在的倦,混在一起,亮得像浸了泪的紫晶。
“对不起……”他又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指尖碰了碰小夭被泪打湿的鬓角,动作轻得怕碰碎,“我怎么就把你忘了……忘了这么久啊……”
小夭抬手,用指腹擦去他脸颊没干的泪。她的手是暖的,蹭过他凉的皮肤,像在焐一块冰。“不用对不起,”泪没停,嘴角却扬起来,“你回来,就够了。”
相柳的指尖颤了颤。他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眼神清明了些,却还是红着:“我们……回去说。”他扫了眼空荡荡的祭坛下,声音里带了点族长的克制——这里不是能卸下心防的地方。
小夭点头,任由他牵着手。他的手还是凉的,指节却攥得发紧,连小夭的掌纹都被硌得发疼——那是怕,怕走慢一步,眼前的一切又散了。两人踩着月华往黑石殿走,影子在地上叠着,没分开过。
偏殿里,相柳挥退了侍从。殿门“吱呀”一声合上,他背靠着门,闭上眼,眉峰拧得死紧,连肩膀都垮了些——刚才在祭坛上撑着的那股劲,全卸了。
小夭没催,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门上的木纹。
过了好一会儿,相柳才睁开眼,目光落在她身上,喉结滚了半天才开口,声音沉得像泡了水的木头:“好多事……像把辰荣山的箭、清水镇的糖、海底的黑、还有万箭穿心的疼,全揉成了碎瓷片,捡都捡不拢。”说到“万箭穿心”,他的声音突然顿住,紫眸里又涌了红,身体晃了晃。
小夭赶紧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掌心贴在他冰凉的衣袖上:“都过去了,那些苦,咱们都熬过来了。”
“熬过来了?”相柳猛地抬头看她,眼里是压不住的悲愤,“我忘了你!我‘死’后,你在皓翎王宫抱着药罐哭的样子,我后来想起来了!还有你找我时,我对着你冷着脸,把你往外赶——我怎么能那么对你啊!”自责像毒蛇,咬得他声音发颤,指尖攥着小夭的胳膊,却又怕捏疼她,悄悄松了松。
“那不是你,”小夭用力按住他的肩膀,逼着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是复活的禁术把你困住了!你看——”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袖口,“那捆晒得干透的柴,是你悄悄放在药庐门口的吧?还有海心石,你明明知道它能安神,却只说‘族里多的是’,你从来没真的赶我走。”
相柳怔怔地看着她,眼里的悲愤慢慢散了。他看着小夭泪光闪闪却亮得很的眼睛,看着她明明受了委屈,却还在替他说话的样子,心里那座堆着愧疚的墙,“轰”地塌了。
他突然伸手,把她紧紧抱进怀里。这次不是崩溃的依靠,是把所有珍视都揉在里面的拥抱——脸埋在她发间,贪婪地闻着她身上的药香,声音闷闷的,带着劫后余生的抖:“小夭,我再也不会忘了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扛了。”
“嗯,”小夭回抱住他,眼泪砸在他胸前的祭服上,晕开一小片湿,“我信你。”
殿外的潮声慢慢轻了,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像给这个迟了太久的拥抱,裹了层暖。相柳松开她时,手还攥着她的,没放。他低头看着她,紫眸里没了疼,只剩失而复得的亮,还有沉下来的郑重。
“小夭,”他喊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咬得很实,“不管我是相柳,还是柳相,这颗心,从来都只认你一个。鬼方族是我的根,可你,是我活着的念想。”
这不是甜话,是把生死都算过一遍的誓。小夭仰头看他,泪还挂在脸上,却笑了,用力点头:“我的念想,也早系在你身上了。以后不管有什么浪,咱们一起走。”
月华还在流,心潮却定了。那些碎过的、错过的,都在这个夜里,拼成了往后的路。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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