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每向下走一步,霉味就浓重一分,混着淡淡的血腥气,在狭窄的空间里弥漫。
张不晚的手按在唐刀刀柄上,指尖能感觉到刀身传递来的微弱震动,像是在呼应着某种未知的危险。舱底比想象中更暗,只有头顶木板缝隙透下的零星微光,勉强能看清周遭的轮廓——堆着些破旧的木箱,箱角爬满了蛛网,地面湿漉漉的,积着浅浅的水洼,倒映着晃动的光影。
“来了就进来吧,何必在门口徘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深处传来,带着点戏谑,像老熟人在打招呼。张不晚皱了皱眉,这声音不像是杀手该有的,倒像是哪个茶馆里说书的老先生。
他握紧刀,一步步向前走去,脚下的水洼被踩得“啪嗒”作响,在这死寂的舱底格外清晰。走了约莫十步,前方出现一道布帘,布帘后透出昏黄的灯光,那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张不晚抬手掀开布帘,一股浓郁的桂花酒香扑面而来,冲淡了舱底的霉味。布帘后是个简陋的隔间,一张矮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一壶酒、两个酒杯,还有一个用油布包着的长条形物件——看形状,正是那本册子。
桌后坐着个老者,须发皆白,穿着件干净的月白长衫,脸上沟壑纵横,却带着温和的笑意,手里还把玩着一串菩提子,怎么看都不像传闻中杀人如麻的影阁阁主。
“张小哥,请坐。”老者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笑容里没有丝毫敌意,“尝尝老夫这桂花酒,不比晚来居的差。”
张不晚没有动,唐刀依旧握在手里,目光锐利地盯着老者:“你是影阁阁主?”老者哈哈一笑,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液琥珀色,泛着莹润的光:“世人都叫我影老,算不算阁主,又有什么打紧?”他抿了口酒,咂咂嘴,“倒是张小哥,年纪轻轻,手段却这般利落,刚才船尾那几刀,颇有当年‘破山军’的风骨。”
张不晚心头一震。破山军是十年前镇守关外的军队,李青就在那支队伍里,后来全军覆没,除了少数幸存者,几乎没人再提起这支部队。
这老者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冷了几分,握刀的手更紧了。影老放下酒杯,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唐刀上,眼神变得深邃:“老夫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张小哥想要的东西,就在这桌上。”他指了指那个油布包,“只要你回答老夫一个问题,这册子就归你。”
“什么问题?”张不晚警惕地看着他,直觉告诉他,这老者绝不简单。
“当年破山军覆灭,真的是因为军饷被劫吗?”影老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眼里闪烁着探究的光。张不晚一怔,他一直以为是这样,可沈青梧说军饷被换成了鸦片,现在影老又问出这个问题,难道其中还有更深的隐情?他想起桂泉中闪过的那些画面,想起李青冲锋的背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影老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罢了,这世道,知道太多真相,未必是好事。”他将油布包推了过来,“册子你拿去吧,里面的东西,或许能让你明白些什么。”
张不晚没有立刻去拿,他不相信影阁的阁主会这么轻易交出册子,这里面一定有圈套。“你为什么要帮我?”影老笑了,笑容里带着点苦涩:“老夫年轻时,也曾是破山军的一员。”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张不晚耳边炸响。他猛地看向影老,只见老者掀起长衫的袖口,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当年关外一战,我中了三刀,被战友拖进死人堆里才活下来。”
他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沧桑,“这些年,我建影阁,杀了不少红刀会的人,就是想查清当年的真相,可总差最后一步。”他看着张不晚,眼神里带着期许,“张小哥,你杀了萧五,又得了玉佩认主,或许,你才是那个能揭开真相的人。”
张不晚拿起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他解开油布,里面果然是一本线装册子,纸页泛黄,上面用毛笔字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账目,正是沈青梧说的鸦片销路名册。
他快速翻了几页,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都是江南一带的官员和富商,赫然在列。“这些人……”他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牵涉如此之广。影老叹了口气:“红刀会只是棋子,真正在背后操盘的,是这些人。他们用鸦片换银子,再用银子买官,十年下来,早已盘根错节。”
就在这时,舱底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整个船身剧烈摇晃起来,桌上的酒杯都被震倒在地。“怎么回事?”
张不晚猛地站起来,握紧唐刀。
影老的脸色也变了:“是沈青梧!他没走!”话音未落,隔间的门被猛地撞开,沈青梧带着五六个手持弓弩的汉子冲了进来,他的手臂已经包扎好,脸上带着阴狠的笑:“影老,张不晚,多谢你们替我拿到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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