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清晨，薄雾笼罩着城郊的墓园。
墓碑错落有致地立在荒草间，风穿过松柏，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张不晚藏在一棵老柏树下，目光紧紧盯着墓园入口。
按照影老的消息，王大人会在辰时初刻独自前来。
他换上了一身粗布短褂，将唐刀藏在腰间，外面罩着件破旧的蓑衣。
怀里揣着那包证据，布包被汗水浸得有些潮湿。影老说王大人行事谨慎，身边不会带太多护卫，但赵显的眼线肯定遍布四周，必须万分小心。
辰时刚到，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了墓园入口。
一个穿着便服的中年男子下了车，面容刚毅，眼神沉郁，正是兵部尚书王大人。他手里提着个祭品篮，独自一人走进了墓园。
张不晚深吸一口气，悄悄跟了上去。
王大人在一座不起眼的墓碑前停下，摆上祭品，点燃香烛，对着墓碑深深鞠躬，动作间满是恭敬。
“王大人。”张不晚压低声音，从树后走了出来。
王大人猛地回头，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是谁？”
“晚辈张不晚，受影老所托，有要事相告。”张不晚快步上前，将怀里的布包递过去，“这里有赵显勾结红刀会、陷害破山军的证据。”
王大人的目光落在布包上，又看了看张不晚，眉头紧锁：“影老？他还活着？”
“是，他让晚辈务必将东西交给大人。”
就在王大人伸手去接布包时，墓园外突然传来马蹄声，还有人高喊：“抓住刺客！别让他跑了！”
张不晚脸色骤变。是赵显的人！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快走！”王大人当机立断，推了张不晚一把，“我来拖住他们！”
“大人……”
“别废话！证据不能落在他们手里！”王大人厉声喝道，同时将自己的玉佩解下来塞给张不晚，“拿着这个去城西的铁匠铺，找刘铁匠，他会帮你。”
张不晚握紧玉佩，看了一眼冲进来的官兵，咬牙转身，朝着墓园深处跑去。
那里有一片茂密的灌木丛，或许能藏身。
“在那边！”官兵发现了他的身影，纷纷追了过来。
张不晚在墓碑间穿梭，脚下的碎石发出“咔嚓”声，暴露了行踪。
一支冷箭擦着他的耳边飞过，钉在一块墓碑上，箭尾嗡嗡作响。
他猛地钻进灌木丛，枝叶划破了脸颊，却顾不上疼痛。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有人在大喊：“搜！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
张不晚屏住呼吸，蜷缩在灌木丛深处，看着官兵的靴子在眼前晃动。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只手悄悄从旁边的墓碑后伸出来，对着他的方向比划了个“走”的手势。
是影老！他竟然也跟来了！
张不晚心头一热，趁着官兵转身的瞬间，像狸猫般窜出灌木丛，朝着墓园后方的山坡跑去。
影老则故意在另一边弄出响动，吸引了大部分官兵的注意力。
“那边还有一个！”有人大喊着追向影老。
张不晚回头看了一眼，影老正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跑，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里。
他握紧拳头，转身冲上山坡，将墓园的喧嚣远远抛在身后。
城西的铁匠铺藏在一条窄巷里，门口挂着个生锈的铁砧幌子，“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从铺子里传出来，混着煤烟的味道，格外踏实。
张不晚站在巷口观察了片刻，确认没人跟踪，才走了进去。
铺子里光线昏暗，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壮汉正在打铁，火星溅在他黝黑的臂膀上，他却浑然不觉。
壮汉约莫五十岁，手臂上肌肉虬结，脸上满是烟灰，正是刘铁匠。
“打什么？”刘铁匠头也没抬，锤子依旧在铁砧上起落。
张不晚掏出王大人给的玉佩，放在铁砧旁：“王大人让我来取样东西。”
刘铁匠的锤子顿了顿，抬眼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张不晚，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放下锤子，用粗布擦了擦手：“跟我来。”
跟着刘铁匠走进后屋，里面堆满了废铁和工具。
刘铁匠搬开一个沉重的铁箱，露出下面的地窖入口。“下去吧，有人在等你。”
张不晚有些意外，但还是掀开地窖门钻了进去。
地窖里并不黑，角落里点着一盏油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桌旁——竟是王大人！
“张小哥，你来了。”王大人站起身，脸上带着欣慰，“让你受惊了。”
“大人怎么会在这里？”张不晚又惊又喜。
“赵显的人早就盯上了墓园，我若不亲自引开他们，你带的证据根本送不出来。”王大人道，“这铁匠铺是我早年布下的暗线，绝对安全。”
张不晚将布包递给王大人。
王大人翻开书信和账册，越看脸色越沉，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好个赵显！竟敢如此猖狂！”
“大人，有这些证据，能扳倒他吗？”
“难。”王大人叹了口气，“赵显在朝中经营多年，党羽众多，仅凭这些还不够。必须找到更直接的证据，最好能让他亲口承认罪行。”
“怎么找？”
“赵显每年中秋都会去城外的别院宴客，到时候会请不少官员，其中不乏他的党羽。”王大人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若是能混进去，录下他们的谈话，或是找到他藏匿的罪证，就能一击致命。”
张不晚皱眉：“他的别院守卫定然森严，不好混进去。”
“我有办法。”王大人从怀里掏出一张帖子，“这是中秋宴的请柬，你可以扮成送菜的伙计混进去。刘铁匠认识别院的采买，能帮你打通关节。”
“好。”张不晚接过请柬，心里明白，这是扳倒赵显的最好机会，哪怕凶险万分，也必须一试。
王大人又交代了些别院的布局和注意事项，才匆匆离开——他若是久不露面，难免引起赵显的怀疑。
张不晚留在地窖里，听着上面传来的打铁声，心里渐渐踏实。油灯的光晕里，他仿佛看到了桂花坞的弟兄，看到了影老，看到了那些期盼着公道的眼睛。
中秋不远了。他握紧唐刀，刀鞘上的红绳在灯光下轻轻晃动，像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蓄力。这一次，他不仅要斩奸佞，还要为所有枉死的人，讨回一个迟到了十年的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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