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上三竿,靠山屯比过年还热闹。
昨儿个夜里那顿是庆功,今儿个晌午这顿,是正经八百的“杀猪菜”——全屯六十三户,一家不落,都得出人出力,凑份子吃这顿团圆饭。
大清早,秦风就把猎队那二十来号人叫到了屯子西头空地上。
“都精神点儿!”秦风背着手,在人群前头走溜儿,“昨儿个是打了胜仗,可毛病也一堆。今儿个咱们不干别的,就练配合。”
赵铁柱挠挠头:“风哥,今儿个不是吃杀猪菜么?还练啥啊?”
“吃归吃,练归练。”秦风从怀里掏出根细麻绳,在地上摆出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形,“瞧见没?昨儿个咱们的队形就跟这麻绳似的——看着是个形,实际松松垮垮。”
他招手让赵铁柱、王援朝、栓子、春生四个人出列:“柱子,你站这儿。援朝,你退三步。栓子、春生,你俩往左挪两步。”
四个人按他说的站好,其他人在旁边瞅着。
“现在,”秦风从腰后抽出那杆五六半——没上子弹,就是空枪,“假设咱们在山谷里,柱子是驱赶队,援朝是观察哨,栓子、春生是左右翼。”
他走到四人中间,突然往地上一蹲:“这时候,野猪王冲过来了。柱子,你该干啥?”
赵铁柱一愣:“我……我开枪啊!”
“开个屁!”秦风站起来,“你离它最近,开枪来得及吗?昨儿个要不是黑豹扑那一下,野猪王第一下冲锋就能把你撞飞!”
他走到赵铁柱跟前,拿枪托在他胸口轻轻一点:“这时候,你得往侧后滚,把正面让出来。援朝,你离得远,该干啥?”
王援朝推推眼镜:“我……我报位置?”
“报位置是其次,”秦风摇头,“你得看野猪王的动向——它要是追柱子,你就得开枪引它;它要是冲我,你就得喊左右翼包抄。栓子、春生,你俩呢?”
俩年轻后生面面相觑。
秦风叹了口气:“昨儿个你俩就犯这毛病——光顾着看热闹了。这时候,你俩得从侧面往上压,不用真冲,得弄出动静来,分散野猪王的注意。”
他边说边比划,四个人跟着调整位置。这么一来一去,旁边看着的人都看明白了——原来打围猎不是光靠胆子大,里头有这么多门道。
“从现在起,”秦风收起枪,“每天早起一个时辰,咱们就在这儿练。不练枪法——那玩意儿得靠子弹喂,咱们喂不起。就练配合,练站位,练咋样能在不伤人的情况下,把猎物拿下来。”
“风哥,你这都是从哪儿学的?”栓子忍不住问。
秦风顿了顿:“书上看的,梦里想的。咋地,不信?”
“信!信!”栓子赶紧点头,“就是觉得……你这才十八,懂的可比老猎户还多。”
秦风没接这话茬,转而说:“行了,今儿个先练到这儿。都回家拾掇拾掇,晌午吃杀猪菜,一家至少出一个劳力的。”
人群散了,秦风却没急着走。他蹲在地上,用树枝把那三角形又描了一遍,脑子里过电影似的把昨儿个那场围猎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哪儿做得好,哪儿能更好,哪儿是侥幸——这些事儿,他得门儿清。
“风哥。”身后传来王援朝的声音。
秦风回头:“咋了?”
王援朝揣着个小本子过来,推了推眼镜:“我按你说的,昨儿个夜里找了孙把头、李老栓几个老人问了。他们说的那些老事儿,我都记下了。”
“说说。”
“孙把头说,早年间咱们屯子北边那片老林子,叫‘参王谷’。五几年那会儿,有人在里头挖出过七两重的宝参。后来赶上运动,就没人敢提了。”
秦风眼睛一亮:“具体位置记得不?”
“孙把头说不准了,只说是在三道沟往里,看见一棵三人都抱不过来的老椴树,往东走半里地。”王援朝翻着本子,“还有李老栓说,南山那边有片野葡萄沟,秋天去,能摘着紫貂最爱吃的野葡萄。要是下了套子,说不定能逮着紫貂——那玩意儿皮子金贵。”
“还有呢?”
“还有就是忌讳。”王援朝压低声音,“老人们都说,进老林子不能单人独马,不能乱说话,不能见着啥都想要。最要紧的——抬参得留种,打猎得留后。”
秦风点点头。这些老规矩,看似迷信,实则都是血泪教训换来的生存智慧。
“本子你收好,”他说,“等黑豹伤好了,咱们先去参王谷探探路。”
两人正说着,屯子那头传来女人的吆喝声——杀猪菜要开准备了。
秦风家院里,这会儿已经忙活开了。
三口大铁锅支在临时垒的土灶上,底下松木柈子烧得噼啪响。秦大山领着几个老汉在处理下水——猪肠子得翻过来,用草木灰搓,再用井水一遍遍冲洗,直到透亮。
李素琴和林晚枝她娘,还有屯里几个手脚利索的媳妇,围着一大盆酸菜忙活。自家腌的秋白菜,捞出来黄澄澄的,得一片片掰开,菜帮子用刀片薄了,再切成细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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