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去禀报消息的米行伙计连滚带爬来到桃源县城西街。
他从分铺出来后就去了沈府,得知负责管理沈家米行的沈三公子沈春明,正在此处的天仙楼里吃花酒,接着马不停蹄就直奔此处。
天仙楼,作为桃源县城最大的青楼,临着最热闹繁华地段。
三层楼阁拔地而起,比隔壁的绸缎庄、钱庄要高出半截,门楣悬着块烫金匾额,异常醒目,来的无一不是富家子弟。
米行伙计疾步进入楼里,左右张望,“你看见我家沈三公子了吗?”
一个待客的姑娘指了指楼上,“在三楼,柳花魁的房间里。”
三楼,一处奢华的暖阁里,檀香混着脂粉气飘在空气中。
暖阁分为内外两间,被一道屏风隔开,外间铺着绿色绒毯,挂着绿色帷幔,桌子上摆着一盆绿竹,在荒凉的冬日显得绿意盎然,显示着主人的清雅。
除此之外,便尽是一些珍珠,宝钗,银两,珠光宝气的东西,大大小小堆满屋子。
可见屋子的主人在这天仙楼有多受欢迎。
此时,一道婀娜身影坐在内间屏风后,正在抚琴。
琴声悦耳,似乎带着淡淡愁绪。
屏风前站着一位老嬷嬷,嘴里正絮叨着:“清鸢,听姨娘一句劝,沈三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这是天大的好事,不知多少桃园县姑娘梦寐以求都不可得!”
“姨娘知道你柳家家道中落,跟沈家多少有些关系,但那都过去的事了,你得学会往前看。”
屏风后的身影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只顾着弹琴。
老嬷嬷脸色尴尬,侧头望了一眼一直坐在外间喝茶的沈家三公子,沈春明。
沈春明斜倚在梨花木椅上,穿件宝蓝色织金锦袍,手指捏着茶盏盖,指腹无意识蹭着盏沿,嘴角挂着轻慢的笑,扫向屏风的眼神里,满是“猎物在手”的笃定。
“你这孩子!就是仗着囚妈妈宠你,一个劲使性子!”老嬷嬷生怕沈春明生气,加重了语气。
“清鸢,在我们这行里,十三岁已可以试花,现如今你已经十五岁,还不曾梳弄,再熬下去,就成了老姑娘了,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梳弄是指青楼姑娘的初夜。
十三岁叫做试花,姑娘身子未能成熟,会有些痛楚,客人也不尽兴,就图个鲜。
十四岁叫做开花,姑娘来了月事,算是到了合适的年纪。
十五岁叫做摘花,时间已经有些晚。
纵使是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娘子,此时若还不未曾梳弄,会被人怀疑是石女。
屏风后的少女依旧一言不发,老嬷嬷顿时急了。
“我把话给你挑明了吧,现在沈三公子点名要为你梳弄,那在这桃源县城便无人敢再接近你!试问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得罪沈家!又有哪个不怕沈三公子?”
话音刚落,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神色慌张的米行伙计对着屋内正在喝茶的沈春明,声音发颤的喊道:“三......三公子!不好了!城南分铺的米……全被人分了!”
琴音戛然而止,屏风上的婀娜投影微微顿住。
老嬷嬷表情顿时僵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愕然,桃源县竟还有人敢动沈家?
沈春明将茶盏猛地砸在茶几上,“说清楚!怎么回事?”
“是个姓许的人,发现了我们屯在铺子的存粮,将潘掌柜还六名护卫全给打倒!还有那知县千金李晚晴,对灾民说那些米是官府赈灾粮,把近百袋子的米全分给灾民了!”
“反了天!”沈春明赫然起身,气得脸涨红,“打我沈家的人,抢我沈家的粮,真以为靠个知县千金的名头就能无法无天?”
沈家的三公子,负责沈家米行的生意,虽不是嫡子,但一直备受器重,此次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少不了要在沈家长辈面前被责问。
同时,沈春明也意识到这是被对方拿住了把柄,好似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心中只有无尽的愤怒。
“我爹知道了吗?”
“是的。”伙计答道:“小的率先禀报的沈老爷!”
“我爹他怎么说?”
“老爷只说了一句‘知道了’,然后说要让你来处理。”
沈春明微微一怔,随即双目瞳孔变得幽深。
老爷子没反应就是最大的反应!
老爷子这是给自己出了道考题。
百十石米对沈家存粮来说,九牛一毛。
但威严被挑战,才是沈家最大的损失。
“去!给魏县丞传个话,让他盯紧那姓许的,找机会将他当众处死!我要让全桃源县的人都知道,敢和沈家作对是什么下场!”
“还有那知县李文正,敢纵容女儿跟外人拆我沈家的台,他的乌纱帽就等着被知府大人摘下吧!”
说这话时,沈春明毫不避讳周围的旁人,仿佛就是故意说给屏风的那道身影听得。
话落,沈春明冷哼一声,拂袖踏步出暖阁。
“许公子......”这时,屏风后传来轻柔的嗓音,“姨娘,你说要是有人连沈家的粮都敢分,连沈家的人都敢打,这样的人会怕沈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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