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黑得吓人，灰尘味呛得林九喉咙发痒，但他硬是忍着没咳出来。苏洛雪就蹲在他对面，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黑暗中只能勉强看清她模糊的轮廓，还有那双冷静得不像话的眼睛。
“你手里的东西，和你刚才看到的那道白光，是怎么回事？”她的问题像手术刀，直接、冰冷。
林九握紧了木牌，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一点。他不知道该不该信这个女人，但她刚才确实救了他，而且看起来……很专业，跟雷烈那种野路子完全不同。
“这木牌……是我家老宅找到的。”他斟酌着用词，避开了卷轴的存在，“它好像……能吓退影子。刚才那光，我不知道是什么，就看到了一下。”
“吓退？”苏洛雪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具体效果？范围？持续时间？”
“范围不大，就身边一点。时间……好像看我？”林九说得有些不确定，“我集中精神的时候，效果就好点，累了就不行。刚才在楼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它自己就亮了一下。”
苏洛雪沉默了几秒，黑暗中传来她极轻微的、在某个仪器上操作的声音，屏幕的微光短暂照亮了她下颌冷硬的线条。“能量读数异常，与你描述吻合。记录：目标物品具备主动/被动两种激发模式，效果与使用者精神状态相关。”
她是在录音？还是在向谁报告？林九心里一紧。
“那道白光呢？出现前后，你有什么特殊感觉？木牌有反应吗？”苏洛雪继续问，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感觉……很突然，刺眼。木牌……”林九回忆着，“好像震动了一下，很轻微。”他没说那光芒亮起时，他心里莫名升起的一丝悸动，那感觉太模糊，说不清。
“记录：未知高能反应与目标物品存在潜在共鸣。”苏洛雪的声音依旧平稳，“最后一个问题，你进入旧城区的目的？”
林九犹豫了。告诉她自己是跟着木牌的指引，去寻找可能存在的真相或者同类？这听起来太玄乎了。
“……找活下去的办法。”他最终选了个最朴实，也最真实的理由。
苏洛雪似乎对这个答案不意外，也没追问。“了解。”
短暂的沉默。只有管道外隐约传来的、城市死寂的背景音，以及两人细微的呼吸。
“你们……一直跟着我？”林九忍不住问出了盘旋在心里的疑问。从图书馆出来？还是更早？
“你的‘钥匙’身份确认后，基地就将你列为重点观察对象。”苏洛雪没有否认，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既定事实，“我的小队任务之一，就是评估你的稳定性、潜在价值，以及在必要时提供‘保护’或进行‘回收’。”
保护和回收。这两个词放在一起，让林九后背发凉。他想起雷烈抢走卷轴时说的话，想起老猫对基地的警惕。
“那刚才……算是保护？”
“形势评估后的最优选择。”苏洛雪的回答滴水不漏，“你和你携带的物品，在当前阶段，对基地具有研究价值。尤其是，出现了新的未知变量。”她指的是那道白光。
“那老猫呢？”林九想起独自突围的同伴。
“她的优先级较低。生存与否，取决于她自身能力。”苏洛雪的话冷酷而现实。
林九不说话了。他明白了，在基地或者说在苏洛雪这类人眼里，他更像是一个有价值的物品，附带一些需要管理的风险。情感、同伴，都是可以权衡、可以牺牲的代价。
就在这时，苏洛雪按住了耳麦，似乎在接受新的信息。她听了几秒，低声回应：“明白。目标状态基本稳定，已初步接触。正在临时安全点。旧城区核心出现高能反应，请求下一步指令。”
那边似乎说了什么。
苏洛雪沉默地听着，偶尔回应“明白”或“确认”。过了一会儿，她结束通讯，转向林九，即使在黑暗中，林九也能感觉到她目光的审视。
“任务变更。”她说，“我们需要返回旧城区核心区域，调查那道白光源头。”
林九心里一紧。回去？那片刚刚涌出无数影魅的死亡地带？
“为什么？”他脱口而出。
“两个原因。”苏洛雪伸出两根手指，尽管林九可能看不清，“第一，那白光能量层级极高，性质未知，可能与‘影灾’起源或演变有关，必须调查。第二，根据刚破译的部分古籍记载和你手中物品的反应，那里可能存在一个稳定的、未被影魅完全侵蚀的‘节点’，或许是某种前文明遗迹。”
节点？遗迹？林九愣住了。这些词离他原本的世界太遥远。
“我们需要你的协助。”苏洛雪继续说道，语气是不容拒绝的陈述，“你对木牌的感应，是目前最有效的指向标。而且，你的‘无心’体质，可能在那个区域有特殊作用。”
“如果我不去呢？”林九声音干涩。
“你有选择。”苏洛雪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但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但留在外面，你生存概率不超过百分之十。跟我们合作，完成任务，你和你的物品会得到基地更高级别的保护和研究资源倾斜。这是交易。”
又是交易。林九心里苦笑。从王管事到雷烈，再到现在的苏洛雪，每个人都在和他做交易。只不过，苏洛雪给出的条件更“光明正大”，也更让人无法拒绝。
他知道自己没有多少筹码。木牌的秘密他自己都没搞懂，“无心”体质更是个定时炸弹。跟着苏洛雪，至少暂时安全，还有机会接触到他渴望的真相。
“……我需要武器，和补给。”他最终妥协了，提出了最低限度的要求。
“可以。”苏洛雪答应得很干脆，“我的人会在预定地点与我们会合，提供装备。现在，我们需要离开这里，前往三号集结点。”
她利落地转身，示意林九跟上。
就在他们准备挪动的时候，管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金属摩擦的异响！
不是老鼠，也不是风声。
苏洛雪的动作瞬间定格，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枪套上，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住声音来源的黑暗。
林九也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木牌。
那声音，又响了一下。
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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