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咆哮和“门”结构崩塌的巨响,像两只无形的大手,把整个基地狠狠攥住,揉搓了足足十几分钟。警报灯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跟抹了血似的,脚下晃得站不稳,各种杂乱的尖叫、奔跑、金属扭曲的声音混在一起,吵得人脑仁疼。
林九靠着门坐在地上,感觉心脏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木牌和金属片在怀里烫得像两块火炭,那股子绝望的尖啸震得他手麻。完了,这是他脑子里唯一的念头。
可就在他以为下一秒整个基地就要塌方或者被什么东西从地底掀开的时候,震动……慢慢停了。
不是一下子停住,是像发完脾气的老牛,呼哧带喘地,一点点平息下来。警报声也变了调,从刺耳的尖叫换成了相对平缓、但依旧紧迫的蜂鸣。头顶的血色灯光还在转,但频率慢了些。
外面通道里的混乱似乎也稍微有序了点,能听到有人在大声指挥,脚步声不再是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劫后余生。短暂的。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滑开了。外面站着两个士兵,还是那副冷硬面孔,但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像是没散尽的惊悸。“出来,转移。”语气不容商量。
林九撑着发软的身子站起来,被带出了这间压抑的禁闭室。通道里一片狼藉,有些地方天花板掉了皮,露出里面乱糟糟的线缆,应急灯明明灭灭。穿着不同制服的人来来往往,脸上都带着没缓过神的仓皇,但至少……都在动,在收拾,在试图恢复秩序。
他们没回医疗区,而是被带到了B区,一个更大、更像集体宿舍的地方。这里挤满了人,大多是穿着灰色或蓝色制服的基层人员和幸存者,空气浑浊,夹杂着汗味、消毒水味和一种……劫后余生特有的、沉闷的躁动。但头顶的灯光稳定了许多,是正常的白光。
有人分发着瓶装水和压缩食物,虽然量少,但秩序井然。角落里设置了临时的医疗点,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给受伤的人处理伤口,动作麻利。墙壁上的广播里,一个冷静的、略带电流杂音的女声在反复播报着安抚信息和临时规定,强调着基地结构依然稳固,能源核心无恙,要求所有人保持镇定,听从指挥。
一种粗糙但有效的秩序,在灾难的余波中迅速重建。
林九被分到一个靠墙的铺位,旁边是个断了胳膊、正在接受包扎的中年男人,疼得龇牙咧嘴,却愣是没哼出声。对面铺位是个抱着膝盖发呆的女人,眼神空洞,怀里紧紧搂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
这里没有单独的监控,没有低频嗡鸣,甚至能听到隐约的、不知道从哪个通风口传来的、孩子压抑的哭声。
真实,混乱,却……活着。
他拧开分到的水,小口喝着,冰凉的水滑过喉咙,带着一丝微弱的甜。他掰了半块压缩饼干,慢慢嚼着,粗糙的口感刮着食道,却奇迹般地安抚了胃里的抽搐。
这就是“灯塔”。在无尽的黑暗和疯狂之外,勉强撑起的一小片摇摇欲坠的屋檐。它冰冷,算计,等级森严,藏着数不清的龌龊和危险。但至少在这里,在这一刻,你能喝到一口干净的水,能吃到一点果腹的食物,能暂时不用担心下一秒就被影子撕碎。
希望?谈不上。顶多算是……喘口气的机会。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尝试再次去感应体内的力量。压制似乎随着刚才那场震动减弱了些许,那“空无”汲取的感觉如同退潮后露出的湿沙,微弱,但确实存在。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不敢有大动作,生怕引来注意。
木牌和金属片依旧发烫,哀鸣减弱了,变成了一种持续的、低沉的不安悸动,指向D区深处。那个“门”,显然没有完全开启,但也绝不好过。
他想起苏洛雪,老鹰,山猫。他们还困在D区吗?在那个能量失控、不知道冒出什么鬼东西的地方?陈景深那句“需要支援”和倒计时,像根刺扎在心里。
还有老鹰的警告,“净化名单”,“小心穿白衣服的”。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宿舍里忙碌或麻木的人群。那个给他传话的瘦小男人不在。小舟也不在。他们……还活着吗?
广播里的女声还在重复,语气平稳,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撕裂大地的震动只是个小插曲。但这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反而更让人不安。
“所有非战斗人员,请留在指定区域,不要随意走动。能源供应将实行临时管制……”
“重复,基地结构安全,请保持秩序……”
秩序。又是秩序。
林九攥紧了手里的半块饼干。
这短暂的安宁,这文明的微光,能撑多久?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必须尽快恢复力量。必须弄清楚D区到底发生了什么。必须找到苏洛雪他们。
在这虚假的希望之下,黑暗的倒计时,从未停止。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感受着那丝微弱的力量在指尖流转。
然后,他注意到,自己手腕内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如同裂纹般的浅紫色痕迹。
不疼不痒。
像是……某种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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