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在B区宿舍那片人为的黑暗里,刚把透支的精神力稍微拢回来一点,正琢磨着D区那丝微弱的人影和冰冷的意念是咋回事,宿舍入口那边就传来一阵不大但不容忽视的动静。
不是骚乱,是某种……带着明确目的的脚步声,穿过昏沉和压抑,径直朝着他这边过来。几个原本在打盹或发呆的人被惊醒,茫然地抬起头。
应急灯的惨绿光晕下,苏洛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没穿作战服,换了一身干净的深灰色常服,脸色依旧没什么血色,嘴唇紧抿着,左边额角贴着一块不小的纱布,边缘还渗着点暗红。但她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得像刚磨好的刀,扫过宿舍,精准地定格在林九身上。
她身后跟着两个士兵,但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看守,姿态更像护卫。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连那个一直抱着娃娃发呆的女人都停下了揪头发的动作。
苏洛雪走到林九铺位前,停下。没废话,直接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宿舍里细微的杂音:“林九,能走吗?有事找你。”
不是询问,是通知。带着她一贯不容置疑的风格。
林九看着她额角的伤,心里那点关于D区人影的猜测落了实。他撑着铺位边缘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没露怯。“能。”
“跟我来。”苏洛雪转身就走,那两个士兵一左一后,把林九夹在中间,不是押送,更像是……一种隔离保护?
穿过昏暗混乱的B区通道,这次去的地方不是雷烈那间冷硬的办公室,也不是什么审查室,而是一间看起来像是小型战术简报室的地方。里面有简单的桌椅,墙壁上是可擦写的战术板,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没擦干净的标记和箭头。
门关上,只剩下他们三个。苏洛雪示意林九坐下,自己则站在他对面,双手撑在桌沿,直视着他。
“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她开门见山,语气快而清晰,“雷将军主张对你进行强制征用,注射药物,押送D区核心,不计代价稳定‘阵眼’或封锁‘门’。”
林九心里一沉,果然。
“陈博士反对,认为风险不可控,主张继续观察和‘沟通’。”苏洛雪继续道,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但他们给你定的时间,只有四个小时。现在,还剩三小时十七分。”
林九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我刚刚从D区撤出来。”苏洛雪指了指自己额角的伤,“里面的情况比预想的更糟。能量乱流正在形成小型风暴,物理结构极不稳定,还有……一些被能量催化出来的、没见过的东西。老鹰和山猫失联前传回的最后消息,他们找到了‘阵眼’的准确位置,但被拜影教的残党和那种……东西困住了。”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着林九:“他们撑不了多久。而‘门’的波动,正在加速。”
林九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所以?你是来通知我,四个小时后给我打针,然后把我扔进去?”
“不。”苏洛雪回答得干脆利落,“我是来给你第三个选择。”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坦诚:“我可以帮你争取到一个‘自愿参与’的行动名额。由我带队,配备目前能调动的最好装备和支援,进入D区。目标是接应老鹰他们,并尝试稳定‘阵眼’。你的任务是利用你的感应能力指引方向,并在关键时刻,提供必要的……‘干扰’或‘庇护’。”
“自愿?”林九扯了扯嘴角,“我有得选吗?”
“有。”苏洛雪眼神没有丝毫退让,“你可以选择拒绝。然后,四小时后,面对雷将军的‘暗刃’小队和强效药剂。或者,选择相信陈博士那套需要更多时间的‘沟通’方案,赌老鹰他们能撑到那时候,赌‘门’不会在那之前彻底崩溃。”
她的话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把血淋淋的现实摊开在他面前。每一个选择,都通往不同的绝境。
“为什么?”林九盯着她,“为什么要帮我争取?你不是应该服从命令吗?”
苏洛雪沉默了一下,站直身体,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战术板,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复杂情绪:“我服从的是让更多人活下去的命令,而不是某个人的意志。雷将军的方案成功率不足三成,且后患无穷。陈博士的方案……太慢。”
她重新看向林九,眼神恢复了绝对的冷静和锐利:“而你,是目前我能看到的,唯一一个可能带来变数的因素。你在外面的表现,证明了你并非完全不可控,也并非没有自己的判断。我需要你的能力,也需要你……活着。一个被逼到绝境、充满怨恨的‘钥匙’,和一个拥有一定自主权、目标一致的‘合作者’,哪个更有利,我很清楚。”
合作者。这个词从苏洛雪嘴里说出来,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林九看着她额角的伤,看着她眼底那抹强行压下的疲惫和决绝,又想起老鹰、山猫,想起D区那丝微弱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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