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拾荒者”那番没头没尾的对话,像往本就浑浊的水里又撒了把沙子。林九握着那枚冰凉的骨哨,在废墟里又独自跋涉了快两小时。方向是东南,脚下越来越难走。这里像是经历过更剧烈的地质变动,裂缝纵横,巨大的混凝土块以违反重力的角度斜插着,形成一道道险恶的峡谷和随时可能崩塌的悬崖。空气里那股陈腐的信息尘埃味更浓了,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类似于臭氧被击穿后的腥甜气。
马修改装的屏蔽装置一直发出低微的、令人心烦的嗡鸣,显示屏上代表环境能量浓度的曲线像抽风一样上下乱跳,显然这里的环境对这小玩意儿不太友好。林九干脆把它关了,纯粹依赖自身的感知和越来越适应黑暗的视觉。没了电子设备的干扰,周遭的世界在他“眼”中反而呈现出另一种清晰——能量的流动不再是模糊的背景噪音,而是变成了或浓或淡、或急或缓的“溪流”与“淤潭”。他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颜色深沉、涌动迟缓的“淤潭”,那里往往盘踞着令人不安的存在。
手腕上的烙印持续散发着稳定的温热,不再有脱离基地时的兴奋舒展,更像是一种进入工作状态的“预热”。脑海深处,“圣所”的低语并未因“拾荒者”的警告而减弱,反而随着他的前进,变得更具象了一些。不再是模糊的词句,偶尔会闪过破碎的、非视觉的“印象”——高耸的、表面光滑如镜的苍白石柱;某种规律的、如同心跳又如同诵经的震动;还有一股极其冰冷、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庞大秩序的“注视感”。
那“注视感”与之前“帷幕”后的冰冷观察者不同,更加古老,更加……非人。没有情绪,没有意图,只是一种纯粹的“存在”的感知。这就是“阵眼”吗?玄一口中上古大能留下的“定界之锚”?
他正试图分辨这些杂乱的信息,脚下突然一空!
不是塌陷,是地面毫无征兆地变成了一片流沙般的黑暗!那黑暗并非虚无,而是无数细如发丝、正在疯狂蠕动的阴影触须!它们瞬间缠上了他的脚踝,冰冷滑腻的触感带着强烈的吸力,要将他拖入地下!
“影蚀泥沼”的变种?还是别的什么?
林九心中警兆狂鸣,来不及细想,体内力量本能反应!他没有试图用蛮力挣脱——那只会被缠得更紧——而是将力量瞬间压缩、凝聚在双脚,然后如同两柄无形的利刃,狠狠向下“斩”去!
不是斩断触须,是斩断触须与下方那股更大“淤潭”能量源之间的连接!
“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热刀切过油脂的声音。脚踝上的吸力和冰冷感骤然消失,那些阴影触须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地下,那片流沙般的黑暗也重新凝固成看似正常的碎石地面。
林九踉跄后退两步,心脏狂跳。刚才那一下消耗不大,但极其凶险。如果不是他对能量结构的感知更加敏锐,反应够快,现在可能已经被拖进去了。这地方的陷阱,防不胜防。
他喘了口气,正准备绕开这片区域,眼角余光却瞥见刚才“流沙”边缘,露出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半截埋在碎石里的、灰白色的、像是某种大型动物(或者根本不是动物)的弯曲骨骼,骨骼表面刻满了细密的、与玄一老道那些骨片上类似的古老符号!
他小心靠近,用匕首拨开周围的碎石。那不是单独的骨头,而是一具相对完整的、某种类人形生物的骸骨,以跪伏的姿态半嵌在地里,骨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白石化感。在骸骨胸口的位置,肋骨环绕之中,有一颗拳头大小、黯淡无光、布满裂纹的暗红色晶体,像是心脏的替代品。
是上古的遗民?还是……某种祭祀的产物?
林九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指,轻轻触碰那颗暗红晶体。
就在指尖接触的刹那——
“轰!”
并非真实的声音,是直接冲击意识的洪流!无数破碎、混乱、充满极致痛苦和绝望的画面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进他的脑海!他“看”到了天崩地裂,看到了巨大的阴影撕裂天空,看到了无数身影在苍白的光柱中哀嚎湮灭,也看到了少数身影围绕着类似“阵眼”的东西,进行着某种惨烈而决绝的仪式……最后,所有画面定格在一双巨大无比、毫无感情、仿佛由星辰和深渊共同构成的冰冷“眼睛”上!
那“眼睛”似乎“看”了他一眼。
“呃啊!”林九闷哼一声,猛地缩回手,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耳鼻再次渗出血丝!手腕上的烙印传来剧烈的灼痛,仿佛被那一眼“烫”到!
这骸骨……残留着上古那场大劫最后的记忆碎片!那颗晶体,是记忆的载体,还是……某种未完成的“疏导”或“封印”仪式的残骸?
他跪在地上,大口喘息,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再看那具骸骨和暗红晶体,它们依旧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他知道不是。那冰冷“眼睛”的一瞥,真实不虚。那是“墟”的意志?还是某种更超然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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