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漩涡里的眼睛眨了一下。
就一下。
我脑子里像被人用铁锤砸了,眼前一黑,耳朵里全是尖锐的蜂鸣。不是真的声音,是直接炸在神经上的那种刺疼。踉跄一步,要不是扶住雷烈,就直接跪了。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清虚捂着耳朵,鼻血流出来了;秦月咬着牙,眼睛充血;阿箐最糟,她直接瘫了,蜷在地上发抖,嘴里嘟囔着听不懂的话——不是影语,是胡话,像是被吓疯了。
只有林九还站着。不但站着,他还仰着头,盯着那只眼睛,瞳孔里的金色亮得像两团烧着的鬼火。他脸上的血管纹路在发光,暗红色的,一明一暗,跟呼吸似的。
那些从医院门里走出来的“病人”,动作停住了。它们齐刷刷地转向林九,然后,慢慢地,跪下了。
不是攻击姿态,是……跪拜。
像信徒见到神。
“它们……把他当王了。”苏洛雪声音发哑,她勉强站起来,手背上的灰影已经爬到肘部,但她好像没感觉。
头顶那只眼睛又眨了眨。这次,漩涡开始旋转、收缩,最后凝成一束暗红色的光,直直照在广场中央——那个被炸开底座的方尖碑上。
光柱落下,方尖碑表面的眼睛图案活了。真的活了,一颗颗眼睛在石头上转动,瞳孔裂开,流出黑色的、粘稠的液体。液体顺着碑身往下淌,渗进被炸开的底座大洞里。
洞里,那团暗红色的“肌肉”组织开始膨胀、变形。它伸出触手一样的东西,抓住周围的地砖、碎掉的藤蔓、甚至那些跪着的“病人”——触手一卷,就把一个“病人”拖进洞里,连惨叫都没有,只有“噗”一声闷响,像戳破了个水袋。
吞噬。
它在吞噬周围的一切,壮大自己。
地面震动得更厉害了。广场中央,以方尖碑为中心,地面开始隆起,像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要从地底下钻出来。地砖一块块被拱翻,下面不是泥土,是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的——人形。
不是尸体,是影子。无数人的影子,扭曲、缠绕、拧在一起,像一团巨大的、黑色的麻花。麻花往上生长,越长越高,五米、十米、十五米……最后停在二十米左右的高度,形成一棵“树”的轮廓。
树干完全由纠缠的人影构成,手脚、躯干、头颅,全拧在一块儿,分不清谁是谁。树枝是延伸出去的、更细的人影触须,在空中缓慢摆动。树冠位置,那些人影的脑袋挤在一起,像一簇畸形的果实。
最恐怖的是树干表面,那些纠缠的人影间隙里,时不时会“浮”出一张脸。完整的人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表情全是极致的痛苦——张大嘴在尖叫,但没声音。脸浮出来几秒,又沉下去,换另一张脸浮上来。
树完全成型的那一刻,整个影域突然安静了。不是没声音,是所有的声音——风声、藤蔓蠕动声、甚至我们自己的呼吸声——都被另一种声音盖过了。
那棵树在“哭”。
不是真的哭声,是种低频的、持续的嗡鸣,直接往脑子里钻。听到的瞬间,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然后开始往下沉,沉进一片黏稠的、黑色的绝望里。
我脑子里闪过一堆画面:小时候养死的金鱼浮在水面上翻白的肚皮;大学时写了一半再也写不下去的论文;父亲去世时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全是些早就埋起来的、糟心的事。它们一股脑涌上来,堵在胸口,憋得人想吐。
“是精神攻击……”秦月咬着牙说,她脸上全是汗,“这棵树在放大人心里的负面情绪……别被它带进去!”
说得容易。那嗡嗡声像有实体,往耳朵里灌,往毛孔里钻。我看见雷烈眼睛红了,他握着刀的手在抖,嘴里念叨着“爹……妈……”;清虚在扇自己耳光,一下一下,很用力,像在驱赶什么;小芸蹲在地上,抱着头哭。
韩立山状态稍好,但也在大喘气,他掏出手枪,枪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又猛地放下,狠狠摇头,像在跟什么对抗。
阿箐突然站起来。她没哭,也没发抖,就直勾勾地盯着那棵树。后颈的幼虫硬点亮得像个绿灯泡,隔着皮肤都能看见光。她开口,声音很平,平得吓人:“我听见了……它们在说话。”
“谁在说话?”苏洛雪问。
“树里的人。”阿箐指着树干上那些浮沉的人脸,“他们在求救……不,不是在求救,是在……抱怨。抱怨命运不公,抱怨死得太惨,抱怨为什么是自己……”
她顿了顿,眼神空茫:“他们的怨气,成了树的养分。树用这些怨气,制造更多的绝望……循环。”
林九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他没受那哭声影响——或者说,影响不一样。他脸上没有痛苦,是一种……接近迷醉的表情。他盯着那棵树,像在欣赏什么艺术品。
“林九!”阿箐喊他。
林九没回头。他继续往前走,走向那棵树。跪在地上的“病人”们自动分开一条路,让他通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