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清晨是被桂花香浸醒的。林溪睁开眼时,窗帘缝隙里漏进的光已经带着金意,楼下的桂花树不知何时把香气送进了窗,淡得像层纱,却又执拗地往人鼻尖钻。她摸出手机看时间,屏幕上跳出江熠半小时前发的消息:“图书馆后墙的桂花开疯了,我先去占个好位置,带个大簸箕来。”
帆布包早就备好,里面装着两层棉布——是昨晚特意找出来的,外婆说用棉布接桂花最干净,不会沾灰。林溪抓起包往楼下跑,刚出宿舍楼就撞见抱着竹簸箕的江熠,他的白衬衫领口沾着几片金黄,像落了场微型的桂花雨。
“你来得正好,”他把簸箕往她怀里塞了塞,自己往手心呵了口气,“刚摇了两下树,露水全溅裤腿上了,有点凉。”
图书馆后的桂花树栽了快十年,枝桠早就伸得比二楼窗台还高,墨绿色的叶隙间挤满了米白色的小花,密得像撒了把碎糖。风一吹过,花瓣就簌簌往下掉,落在青石板路上,铺成层薄薄的金毯。江熠找了根竹竿,竿头裹着软布,说是怕打坏了花苞。
“你站远点,”他举起竹竿往低枝桠上轻轻敲,“别被露水溅到。”
林溪抱着簸箕退到几步外,看他仰着头在树下忙碌。竹竿敲过的地方,桂花像场金色的雨落下来,有的飘进簸箕里,有的粘在他的发梢和肩膀上。他时不时停下来,用指尖把沾在衣领上的花瓣拈掉,指尖被染得带着淡淡的黄,像抹了层蜜。
“够了够了,”她看簸箕里的桂花已经堆成小丘,赶紧喊住他,“再摇就把树摇秃了。”
江熠放下竹竿,额头上渗着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滑,快滴到锁骨时被他抬手擦掉。“这才刚够一层底,”他弯腰往簸箕里看,声音里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去年我们只摘了小半袋,今年得多做点桂花糖,能吃到冬天。”
两人蹲在树底下捡桂花,棉布上的金黄渐渐厚实起来。林溪的指尖刚碰到一簇粘在布角的花瓣,就被江熠按住手背:“这个带花梗,得挑出来,不然熬糖的时候会苦。”他的指尖比桂花还凉,大概是刚才沾了露水,触到她皮肤时,惊得她指尖蜷了蜷。
“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她看着他熟练地把带梗的桂花挑进旁边的小塑料袋,忽然想起去年此时,他还分不清桂花和茉莉。
“上周给外婆打电话问的,”江熠的指尖在花瓣堆里翻找,动作轻得像在抚摸羽毛,“她教了三招:去梗、筛灰、用清水漂一遍,说这样做出来的糖才够纯。”他忽然从花瓣里抬起头,眼里沾着点笑,“外婆还问,去年给你的桂花酱吃完没,说今年要教我们做桂花蜜酿。”
林溪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去年的桂花酱早吃完了,空瓶子被她洗干净收在书桌抽屉里,瓶身上还贴着他写的标签:“2025年秋分,溪溪的第一罐桂花糖”。原来有些她以为随口提起的事,他都记在心里。
收拾好桂花往回走时,簸箕里的香气浓得化不开。路过实验楼时,江熠忽然往旁边的草地拐,那里放着张石桌,是平时学生们背书用的。“坐会儿再走,”他把簸箕放在桌上,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保温杯,“给你带了热豆浆,刚在食堂买的。”
豆浆的热气混着桂香漫开来,林溪捧着杯子暖手,看他蹲在地上摆弄什么。他从包里翻出个小竹篮,篮里铺着层油纸,上面放着两盒梅花糕——是校门口老奶奶做的,上面的糖霜还闪着光。
“刚路过时买的,”他把梅花糕往她面前推了推,“热乎着呢,就着桂花味吃正好。”
梅花糕的豆沙馅甜得绵密,林溪咬了一口,忽然发现江熠的嘴角沾着点糖霜,像只偷糖吃的小松鼠。她刚要提醒,他已经伸出舌头,飞快地把糖霜舔掉了,动作自然得像只猫咪。
“你看你,”林溪被他逗笑,指着他的鼻尖,“这里还有点。”
江熠没找纸巾,反而往她面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手指:“那你帮我擦掉。”
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投着浅影,鼻尖上的糖霜像颗小小的珍珠。林溪的心跳忽然快起来,慢吞吞地抬起手,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他就往旁边偏了偏头,害得她的指尖擦过他的唇角,软得像碰了团棉花。
“故意的!”她缩回手,指尖还带着他皮肤的温度,烫得像揣了颗小太阳。
江熠笑得肩膀都在颤,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了擦脸,忽然变戏法似的摸出个小玻璃罐。罐子比巴掌还小,里面装着半罐金黄色的粉末,标签上写着“桂花粉”。“去年的桂花晒干磨的,”他把罐子递过来,“本来想给你画画当颜料,试了试发现颜色太浅,倒是泡水喝挺香。”
林溪拧开罐子闻了闻,干燥的桂香比新鲜的更醇厚,像把去年的秋天装进了罐子里。她忽然想起去年此时,两人也是蹲在这棵桂花树下,他笨手笨脚地把桂花往塑料袋里塞,结果大半都撒在了地上。那时他还说“桂花糖哪有超市卖的好吃”,现在却连去梗的步骤都记得清清楚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