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的银杏道像被阳光泼过,满地的落叶铺成层厚厚的金毯,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响,像踩着揉碎的阳光。林溪穿着焦糖色的毛衣走在道上,裙摆扫过落叶时,惊起几片打转的金蝶,落在她的鞋尖上,像贴了枚天然的书签。
江熠背着画板跟在后面,帆布包上的银杏叶挂件晃悠悠的,和地上的落叶呼应着。“站到那棵最粗的树底下,”他放下画板,往手心呵了口气,“阳光刚好从枝桠缝里漏下来,能把影子拉得特别长。”
林溪依言走到老银杏下,仰头看金黄的叶片在风里轻轻晃,像挂了满树的小扇子。江熠支起画板,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先勾勒出树干粗糙的纹路,再描出她的轮廓——她正弯腰捡落叶,毛衣的袖口沾着片金黄,像落了只不肯飞的蝴蝶。
“你的围巾再往左边拉点,”他抬头时,鼻尖冻得发红,“风从右边吹过来,这样影子的弧度更柔和。”
林溪拽了拽米白色的围巾,刚好遮住半张脸,露出的眼睛亮得像浸在水里的星。江熠的笔尖顿了顿,忽然在画纸上添了笔——她的发梢缠着片银杏叶,叶片的脉络清晰得像能数出来。“这样就不会掉了,”他笑着说,“等画干了,它就是你影子的一部分。”
银杏道尽头的石亭里,几个老人在打太极,招式慢悠悠的,和落叶的节奏刚好合上。林溪跑过去看,石桌上摆着副象棋,棋子是用银杏果做的,表面被磨得光滑发亮。“这是去年的果子,”下棋的老爷爷笑着说,“晒干了钻孔穿线,比木头棋子还沉手。”
江熠不知何时跟了过来,手里捏着片特别大的银杏叶,叶边像被剪过似的整齐。“这个能当书签,”他把叶子往她手心里放,指尖带着点凉,“夹在你的诗集里,比任何金属书签都香。”
叶片上还带着阳光的温度,林溪把它夹进《我们的故事》,刚好压在桂花糖那页,金黄的叶边衬着“共制”两个字,像给时光加了层金边。她忽然发现江熠的画板上多了幅速写:石亭里的老人、打旋的落叶,还有两个交叠的影子,影子的指尖缠着片银杏叶。
“刚才偷偷画的,”他挠了挠头,耳尖在冷风里泛着红,“觉得我们的影子就该这样,手牵手走在金毯上,一直走到路的尽头。”
日头渐高时,银杏道上的人多了起来,有拍照的情侣,有捡落叶做标本的学生。江熠把画板往石亭角落挪了挪,从包里掏出个保温壶,倒出两杯姜枣茶,热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混着银杏的清香漫开来。
“去年我们在这儿堆了个落叶堆,记得吗?”林溪捧着杯子暖手,看着不远处那棵树——去年他们把落叶扫成小丘,埋了颗写着心愿的银杏果。
江熠点头,忽然从包里掏出个小陶罐,罐口缠着圈麻绳。“上周挖出来的,”他打开罐子,里面躺着颗裂开的银杏果,果核上刻着个小小的“熠”字,“你的那颗应该也发芽了,明年春天说不定能长出小苗。”
林溪的心跳漏了一拍。去年刻字时,他说要把两颗果子埋在同个地方,像埋下两个会长大的约定。她忽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东西,是本银杏叶做的小册子,每页都压着不同形状的落叶,边缘写着日期:“10月28日,第一片黄叶子”“11月5日,能铺满半条道了”“11月12日,像走在金子里”……
“最后一页留给今天,”她把册子递过去,指尖碰到他的手背,像触到块温热的玉,“你帮我画片最大的叶子,就画刚才那棵老银杏的。”
江熠接过册子,在最后一页画了片银杏叶,叶心处画了两个牵手的小人,影子拉得老长,一直延伸到叶边。“这样就不会断了,”他说,笔尖在叶梗处写了行小字,“我们的影子,要像这叶脉一样,缠在一起长。”
夕阳把银杏道染成琥珀色时,落叶的金变成了暖橘,踩上去的声音也变得温柔。江熠收起画板,林溪抱着装满落叶的纸袋,两人的影子在金毯上并排走,时而交叠,时而分开,像段流动的诗。
“去吃烤红薯吧?”林溪踢着脚边的落叶,声音被冷风裹得有点软,“校门口的老爷爷应该出摊了,去年你抢我半块的那种。”
“这次给你买最大的,”江熠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掌心的温度透过棉布传过来,“再加串冰糖葫芦,山楂要选带核的,酸得够劲。”
烤红薯的甜香从街角飘过来时,林溪忽然发现江熠的画板边角沾着片银杏叶,像枚不肯掉落的印章。她想起他画里的长影,想起石亭里的银杏果棋子,原来有些陪伴,会像银杏叶一样,在时光里染成金黄,铺成条通往未来的路。
回到宿舍,林溪把那片大银杏叶夹进诗集,刚好在“停车坐爱枫林晚”那页。她翻开江熠画的速写,在长影旁边写下:“银杏叶会落,但和他一起踩过的金毯,会永远留在记忆里发烫。”
窗外的月光落在画板上,把银杏道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不会褪色的画。她知道,这满地的金黄,这画笔下的长影,还有口袋里残留的温度,都会像被阳光晒过的落叶一样,在岁月里压成标本,藏着关于彼此的岁岁年年,走向一个又一个被温暖填满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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