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寨落之行,如同在沉寂的潭水中投入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向南中各地扩散开去。
诸葛瞻并未在孟氏领地过多停留,取得承诺后便即刻返回味县。他知道,孟虬的允诺只是第一步,真正的考验在于如何将这份承诺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行动,并以此为契机,撬动其他观望甚至敌视的部落。
回到味县军府的当夜,诸葛瞻便与霍弋挑灯夜谈。
“霍将军,孟氏之门已开,然此门开得不易,守之更艰。”诸葛瞻神色沉静,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孟虬虽应允,但其族内未必人人同心,且外界目光灼灼,皆在看他孟氏后续如何。我等需即刻拿出诚意,将承诺之事一一落实,让孟氏切实感受到归附之利,方能使其成为我等真正的助力,而非一时权宜之计。”
霍弋深以为然:“将军所言极是。末将即刻便安排下去,遴选精通汉话、熟悉军律之军官,组建一队‘宣导使’,明日便随将军允诺的赏格、文书,前往孟氏寨落。一方面公开宣讲飞军之优厚待遇、军功封赏,鼓舞青壮踊跃应募;另一方面,也可暗中观察,甄别良莠,记录名册。”
“甚好。”诸葛瞻点头,“宣导之时,务必强调,此乃朝廷特设之精锐,非普通征召,宁缺毋滥。首批入选者,皆赐精制腰牌、预发安家粮饷,使其与家人皆感荣耀实惠。此外,”
诸葛瞻沉吟片刻,道:“我意,从霍将军军中暂调一批淘汰换下的旧式军械、甲胄,虽非顶尖,却远胜孟氏民间猎弓竹矛,即刻送往孟氏,言明乃助其训练护卫之乡勇。此举既显诚意,亦可稍安其心,更可让孟氏青壮提前熟悉军械。”
霍弋眼中一亮:“此计大妙!些许旧械,于我无用,予彼则如获至宝,更能示我坦诚!末将这便去办!”
诸葛瞻又道:“孟虬答应代为游说其他部落,此事亦需推动,但不能全赖其力。绍先,依你之见,继孟氏之后,我等当剑指何方?”
霍弋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向两处:“爨氏势大,根深蒂固,且与内地豪强牵连甚多,恐最难说服,可暂放其后。永昌郡的吕氏,世代忠谨,或可一试。但眼下最近、且最可能因孟氏倒向而动摇者,乃是与孟氏领地相邻的焦氏与毛氏。此二部实力中等,向来观望风色,孟氏举动,对其影响最大。”
“焦氏、毛氏……”诸葛瞻目光微凝,“好,那便从此二家入手。劳烦绍先即刻以我的名义修书两封,分别致予焦氏族长焦璜、毛氏族长毛炅。
信中不必提征兵之事,只言本将军奉旨巡抚南中,听闻焦氏/毛氏乃地方豪杰,素有名望,特请前来味县一晤,共商促进汉夷和睦、发展地方商贸、惠及民生之事。语气务必谦和,给足面子。”
霍弋心领神会:“将军是要先将其请来,再徐徐图之?”
“正是。”诸葛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们拒我请柬,是恐入我瓮中。如今孟氏已动,其心必疑。我以发展地方、惠及民生为由相邀,既全其颜面,又予其利益遐想,或可诱其前来。只要人来了,事情便好谈得多。”
计议已定,两人分头行事。霍弋自去安排宣导使、调拨军械、书写信函。而诸葛瞻则再次伏案,亲自给孟虬写了一封信,信中感谢其深明大义,告知朝廷使者及资助不日即到,并婉转提醒其莫忘游说之约,尤其可先从相熟的焦、毛二氏谈起。
信使快马而出。接下来的几日,味县军府如同精密的器械般高速运转起来。
派往孟氏的宣导使队伍带着赏格、文书和部分实物赏赐,浩浩荡荡又纪律严明地进入了孟氏领地。他们的到来,立刻在孟氏寨落中引起了轰动。
公开的宣讲、优厚的条件、精美的腰牌、预发的粮饷,让许多原本持观望甚至反对态度的孟氏青年怦然心动。
选拔的标准公开严格,反而更激起了好胜之心。而那一批批送来的汉军制式军械,更是让孟虬和族中长老们切实感受到了诸葛瞻的诚意与效率,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渐渐消散。
孟虬果然开始行动。他先是召集族中与焦、毛二氏有姻亲或贸易往来的族人,详细说明了与诸葛瞻会面的情况,尤其是朝廷给出的优厚条件和诸葛瞻本人所表现出的诚意与尊重。很快,一些模糊的信息便开始流向焦氏、毛氏的寨落。
与此同时,霍弋派出的信使也抵达了焦、毛二部。焦璜与毛炅接到诸葛瞻亲笔书写的、语气客气且内容“利好”的邀请函时,态度果然与上次截然不同。他们已知孟氏动向,心中正是惊疑不定、急于探听虚实之时,诸葛瞻的邀请恰如一场及时雨。
犹豫再三,权衡利弊,焦璜与毛炅几乎前后脚给出了回信,语气恭敬了许多,表示愿择日赴味县拜会卫将军。
数日后,味县军府一改往日的肃杀,稍作布置,显得既庄重又不失亲和。诸葛瞻并未在森严的大堂接见他们,而是选在了一间布置雅致的偏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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