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皓喘着粗重的气息,胸口剧烈起伏,恶狠狠地瞪着那些为陆家求情的大臣,眼神中的暴戾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将他们吞噬。他虽暴虐无常,但也并非完全失去了对局势底线的认知,深知这些盘根错节的士族力量联合起来有多么可怕。在众臣几乎是赌上性命的苦苦劝谏下,他胸腔中那团毁灭一切的怒火,终于被一丝残存的理智强行压了下去。
“好!好!不杀?可以!” 孙皓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阴冷得如同毒蛇吐信,“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传朕旨意!罢黜陆凯(陆抗族兄)一切官职,剥夺其一切爵禄!将陆抗在建业的所有亲族,无论嫡系旁支,全部给朕圈禁于府邸,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入!连一只苍蝇也不许飞进去!给朕查!派朕的亲信去查!狠狠地查!掘地三尺也要查!若有丝毫通敌嫌疑,无论证据是否确凿,朕定斩不饶!朕要他们生不如死!”
这道充斥着怨毒与猜忌的旨意,虽未立刻让建业血流成河,却如同一道无形的、冰冷的枷锁,伴随着全副武装的宫廷禁卫沉重的脚步声,瞬间将曾经显赫无比、车水马龙的陆氏府邸,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华丽监狱,打入了绝望与恐惧的深渊。
陆府,建业。
昔日象征着荣耀与权势的朱漆大门被粗暴地贴上交叉的封条,实际上是被重兵看守。府内,亭台楼阁依旧,却再无往日的丝竹之声与文人墨客的谈笑风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压抑。秋风扫过庭院,卷起枯叶,更添几分萧瑟凄惶。
陆抗的族兄陆凯,作为目前家族的主心骨,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因紧张而微微干裂,但他依旧强自镇定,将惊慌失措的家人召集到正堂。烛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眼神却努力保持着平静。
“不必过度惊慌。”陆凯的声音虽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尽可能显得沉稳,“幼节行事,素来深谋远虑,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他既做出如此抉择,必是看清了孙皓非可辅之主,江东……气数已尽。此举,虽置我等于险地,玉石俱焚,然或亦是……为我陆家满门,在这乱世之中,寻一条真正的生路,延续家族血脉与传承。”
他环视着一张张惊恐不安的面孔,继续道:“如今之势,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陛下……孙皓虽暴怒,然朝中尚有理智之臣,我陆家树大根深,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他若行族诛之事,必致天下震动,江东板荡,此非其所能承受。只要我等谨言慎行,不授人以柄,静观其变,或可……或可保全性命。”
话虽如此,但他背负在身后、紧握得指节发白的双拳,以及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沉重忧虑,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汹涌与巨大的压力。他们如今的生死,完全系于孙皓那反复无常的一念之间。与此同时,在这极度的危难与对未来的迷茫中,家族成员们的心中,也不可避免地对远在成都的陆抗,生出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其“背叛”导致家族罹难的不解与怨怼,有对自身命运的深切担忧,或许,在那绝望的深渊里,也悄然滋生出一丝微弱却顽强的、对陆抗所选择的那条未知道路的隐秘期望……期望那真的是一条生路,一条能让他们摆脱这恐怖牢笼的光明之路。
而在千里之外的成都,刚刚获得新生、被授予车骑将军荣耀的陆抗,在第一时间通过特殊渠道得知家族被孙皓圈禁的消息后,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中那株他平日里休憩的梧桐树下,仰望着夜空中那轮清冷的明月,久久伫立,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
夜的寒露打湿了他的肩头,他也浑然不觉。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青石板上,却显得异常沉重而孤寂。他知道,自己那“弃暗投明”的抉择,在践行心中大义的同时,也已将整个家族的命运推向了风口浪尖,置于炭火之上。这份深沉的愧疚与无尽的担忧,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也将化为他未来为汉室效死、奋力前行的更强大、更决绝的动力——他必须更快地帮助大汉强大起来,早日平定江东,才能解救他的亲人于水火之中。
陆抗归汉,这块投入已然不稳定的三国棋局的巨石,激起的已不仅仅是涟漪,而是汹涌的暗流与滔天巨浪的开端,正深刻地冲击着魏吴两大政权的内部稳定与君臣心理,并将无可避免地,将这纷乱的天下,推向一个更加惊心动魄、更加难以预测的未来。一场超越战场厮杀、关乎国运人心的宏大博弈,随着陆抗的转身,进入了全新的、更加危险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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