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耀十年的新春气息尚未完全散去,成都的空气中已夹杂了早春的湿润与泥土苏醒的气息。
大司马府内,诸葛瞻并未沉浸于节日的余韵,他的目光越过府衙墙壁上悬挂的巨幅舆图,落在了益州本部那大片被标注为丘陵、山地的区域上。
陇右大捷、科举定鼎、陆抗归心……一连串的胜利与变革如同给这架曾经濒临散架的国家马车注入了强劲的动力,但诸葛瞻深知,马车能跑多远,最终取决于其根基是否牢固。
军事上的胜利可以拓展空间,政治上的革新可以凝聚人心,但这一切,都需要最基础的物资——粮食,来支撑。
“大司马,这是去罗县、广柔等地巡察的郎官带回的土样与民情记录。”程虔将一叠简册与几个装有不同颜色泥土的布袋呈上,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山民贫苦,多以狩猎、采集为生,耕作艰难,丰年尚可果腹,若遇灾荒,则最先成为流民,或依附豪强,或……铤而走险。”
诸葛瞻抓起一把呈浅红色的黏土,在指尖捻动,感受着其中的沙砾感。他现代的灵魂中,关于地理与农业的知识被迅速激活。益州多丘陵,尤其是成都平原周边,并非缺乏土地,而是地形限制了大规模垦殖。但,有一种方法,恰是为应对此种地形而生。
“山民非不愿耕,实乃无田可耕。”诸葛瞻放下泥土,目光炯炯,“平原沃土,早已为世家大族、自耕农所占。欲增粮产,不能只盯着眼前这方寸之地,需向山要田!”
“向山要田?”程虔一怔,他身后的几位属官也面面相觑。开垦山地并非没有先例,但往往因水土流失、灌溉艰难而收效甚微,甚至破坏山林,引发山洪。
“非是滥垦。”诸葛瞻走到一块涂刷了黑漆的木板前,拿起笔,开始勾勒。“你看,依山势,逐级筑堤,垒石为田,形如阶梯。此即为——梯田。”
他笔下逐渐呈现出一幅清晰的图景:层层叠叠的田埂沿着山坡蜿蜒而上,每一层都平整如镜,可蓄水保墒。他详细解释着梯田的开凿方法、排水沟渠的布设、以及如何利用山泉溪流进行自流灌溉。
“如此,既可防止水土流失,又能将贫瘠山丘化为良田。山民得田,则安居乐业;国家增粮,则府库充盈。此乃固本培元之策!”诸葛瞻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程虔眼中的疑虑渐渐被惊叹取代:“大司马此策,巧夺天工!若真能推行,益州腹地潜力无穷!”他迅速心算,“仅是初步勘察的几处丘陵,若能成功开垦,所增田亩,或可不亚于新增一郡之地!”
“然此事工程浩大,非一村一寨之力可成。”李换提出了现实问题,“需朝廷统筹,调拨钱粮,组织人力。”
“正需如此。”诸葛瞻颔首,“此事利在千秋,但初期的投入必不可少。我意已决,当上书陛下,奏请于益州丘陵之地,推行‘梯田垦殖令’。”
接下来的几日,大司马府的核心幕僚,包括新近被准许参赞军事的陆抗,都被召集起来,反复推敲此策的细节。陆抗虽长于军事,但对后勤补给亦深有体会,他仔细询问了梯田的维护成本和预期产量后,肃然道:“大司马此策,看似农事,实乃强军之基。粮秣充足,则兵源可扩,军心可稳。抗,深表赞同。”
有了陆抗的支持,诸葛瞻信心更足。他亲自执笔,焚香净手后,在一卷崭新的贡纸上,写下了奏表的标题:《奏请广辟梯田以实仓廪固国本疏》。
...
皇宫,大殿内。
刘禅看着手中这份沉甸甸的奏疏,神情专注。奏疏中,诸葛瞻没有急于抛出“梯田”这个新概念,而是先深刻分析了蜀汉当前面临的机遇与挑战。
“……陇右新附,需粮以安民心;科举初行,需粟以养士子;军旅待发,需秣以壮兵威。然成都平原,垦殖已近极致,欲求大增,非另辟蹊径不可……”
接着,他引经据典,提及古代“畎亩之法”于坡地之应用,逐渐引出“梯田”之策,并辅以清晰的图示,说明其原理与优势。“……依山造梯,垒石为阶,引泉灌溉,可保水土,可成沃壤。昔禹治水,疏浚与导引并重,今臣恳田,亦当如是,非与山争利,乃顺其势而用之也……”
奏疏详细规划了实施步骤:首先由朝廷派出精通水利、农事的干员,协同地方官吏,勘察适宜丘陵,绘制图样;其次,由大司马府与司农寺统筹,调拨专款,用于购买工具、补贴首批参与垦殖的流民与山民;其三,仿效军屯,设立“梯田垦殖司”,专司此事,招募民夫,以工代赈,并给予垦殖成功者前三年赋税减免;其四,鼓励地方豪强、世家出资参与,可按出资比例分享部分收益,以缓解朝廷财政压力。
最后,诸葛瞻写道:“……此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初耗虽巨,然一旦功成,则益州腹地,遍地粮仓,再无饥馑之忧。民心依附,国本深植,则北伐中原,复兴汉室,方有源源不绝之力。臣瞻,冒死以闻,伏惟陛下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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