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仓,汉军大营。
霍弋看罢钟会那封“情真意切”、愿献郿县、共击陈骞的来信,那饱经风霜、如同石刻般的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意外的神色,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冷笑。他将信递给身旁的马恒、赵柒以及参军陈元、赵渊等人传阅。
“果然不出将军所料!”赵柒看完,虎目圆睁,压抑着怒火低吼道,“此贼果然没安好心!献出郿县?怕是恨不得我军立刻与陈骞杀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利!”
马恒也沉声道:“郿县虽是要地,然孤悬于外,易攻难守。钟会此举,乃驱虎吞狼之毒计,欲引我军入瓮。”
陈元思索片刻,看向霍弋:“将军,钟会已按捺不住,抛出此饵。我军若不应,恐其绝望之下行险,或干脆又降了晋朝,于我军不利。若应之,则正中其下怀,必与晋军冲突。”
霍弋缓缓站起身,走到悬挂的舆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郿县的位置,声音沉稳如磐石:“饵,既然抛出来了,焉有不食之理?”
众人皆是一怔,不解地看向他。
霍弋目光锐利,解释道:“钟会想让我与陈骞厮杀,本将岂能让他如愿?然,郿县乃长安西面门户,若能兵不血刃取得此城,于我大军东出,确是前进之基,亦可更近距离监视长安战局,伺机而动。此其一。”
“其二,”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我大军陈兵郿县,对钟会是‘希望’,对陈骞,便是巨大的压力!他必不能容忍我军靠近长安。届时,他要么分兵防备,削弱攻长安之力;要么,便会亲自前来与本将交涉。无论何种,皆有利于我掌控局势。”
“其三,亦是至关紧要的一点,”霍弋语气加重,“我等入驻郿县,名正言顺!钟会叛晋,乃天下共知。我大汉与晋虽有停战协议,然钟会此贼,害死大将军,与我等有血海深仇!我等以‘助剿叛贼、为大将军报仇’之名进驻郿县,即便是司马炎亲至,在道义上也难以公然指责!此乃阳谋!”
一番剖析,如同拨云见日,让众将豁然开朗。原来将军并非要中钟会之计,而是要反过来利用这个机会,将计就计,把主动权牢牢抓在手中!
“将军深谋远虑,末将拜服!”陈元、赵渊等人心悦诚服。
霍弋当即下令:“马恒、赵柒,即刻点齐三万步骑,随本将前往郿县!陈元、赵渊,你二人留在陈仓,辅佐北地王殿下,暂管凉州及本营一切军政事务,确保后方稳固,粮道畅通!”
“末将遵命!”众将轰然应诺。
不久,霍弋亲率三万精锐,打着“讨逆复仇”的旗号,浩浩荡荡开出陈仓,东向直扑郿县。而钟会果然“信守承诺”,在霍弋大军抵达之前,便已命郿县守军悄然撤离,将一座完整的、储备了不少粮草军械的城池,拱手让给了汉军。
霍弋兵不血刃,入驻郿县,立刻加固城防,派遣斥候,将触角伸向长安方向。汉军的大旗在郿县城头升起,意味着蜀汉的势力,在停战期内,首次实质性地进入了关中腹地。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到了围困长安的晋军大营。
帅帐之内,陈骞闻听此讯,先是一愣,随即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直冲顶门!他花白的胡须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猛地一拍案几,震得地图卷轴都跳了起来。
“霍弋!安敢如此!”陈骞的声音如同闷雷,“本督与马隆在此浴血奋战,围剿叛贼,他竟敢趁火打劫,占我郿县!真当我大晋刀锋不利否?!”
他深知郿县的地位,霍弋占据此地,犹如在长安战场插进了一颗钉子,不仅直接威胁到晋军侧翼,更严重的是,让整个战局充满了巨大的变数。钟会已是困兽,若得蜀汉外力介入,后果不堪设想!
“大将军息怒,”一名副将劝道,“霍弋打着为姜维报仇的旗号,占据叛军主动让出的城池,我等若贸然攻击,恐授人以柄,破坏两国和议啊。”
陈骞何尝不知此理?但他更清楚,绝不能放任霍弋在郿县站稳脚跟。他强压下怒火,沉思片刻,断然下令:“马隆将军!”
“末将在!”一身戎装的马隆踏前一步。
“着你率本部兵马,并加调两万精锐,加强对长安的围困,绝不能让钟会趁机与霍弋勾连!本督亲自去一趟郿县,倒要问问那霍弋,意欲何为!”
“末将领命!”马隆抱拳,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军令如山。
当日,陈骞仅带数百亲卫骑兵,离开大营,径直前往郿县。
郿县,临时帅府内,霍弋早已料到陈骞会来。他命人简单布置,自己则端坐堂上,马恒、赵柒按剑立于身后,神色肃然。
陈骞大步走入堂内,虽年事已高,但龙行虎步,气势逼人。他目光如电,直接射向端坐不动的霍弋,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霍将军!久仰了!不知将军率大军入驻我大晋境内之郿县,是何道理?莫非欲背弃盟约,再启战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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