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那场针对苏婉婉的刁难风波刚刚平息下去,殿内凝滞的空气在重新响起的悠扬丝竹与曼妙歌舞中,似乎逐渐回暖,恢复了些许宴饮应有的轻松与喜庆。宾客们推杯换盏,低声谈笑,仿佛方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已被遗忘。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子一党显然并未放弃,他们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只是在寻找下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果然,酒宴行至中段,在太子侧妃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示意下,一位身着茜素红宫装、容貌娇艳的年轻女子盈盈起身。她是某位依附太子势力的郡王嫡女,平素在京中贵女圈里便以追捧东宫闻名。只见她行至御阶之下,恭谨地向太后行礼,声音清脆甜润:
“太后娘娘万福金安!今日是您老人家的千秋寿诞,普天同庆,殿内如此热闹喜庆,光是饮酒听曲,虽则风雅,时间久了,未免也有些单调呢。”
她巧笑嫣然,目光扫过席间一众年轻女眷,继续道:“臣女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若趁此良辰,让在场诸位姐妹各自展示些许才艺,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歌舞诗赋,一则为您贺寿添彩,聊表孝心;二则,也让我等姐妹有机会互相切磋学习,增广见闻,岂不是一桩美事?还望太后娘娘恩准。”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既烘托了寿宴气氛,又给了年轻贵女们一个在御前展示风采的机会,显得格外体贴周到。高踞上座的太后闻言,脸上果然露出慈和的笑容,显然被这提议取悦了,点头温言道:“你这孩子,心思倒是巧。哀家准了,也让哀家看看,如今京中的女儿家,都是何等才情风貌。”
有了太后首肯,殿内气氛更加活跃了几分。
早有准备的几位贵女,或是得了家中长辈叮嘱,或是本身就有意在人前显露,此刻纷纷落落大方地起身。一时间,殿中或响起清越悠扬的琴音,如高山流水;或铺开宣纸,挥毫泼墨,绘制寓意吉祥的画卷;更有身姿曼妙的少女随着乐声翩跹起舞,衣袂飘飘,宛若惊鸿。
才艺展示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场面精彩纷呈,引得席间众人不时颔首赞许,倒也确实为太后的寿宴增添了不少亮色。
待那几位早有准备的贵女依次展示完或清雅或绚烂的才艺,收获了满殿或真或假的赞誉后,殿内气氛正酣。
那率先提议的郡王之女,目光如同淬了毒的蛛丝,在场内逡巡一圈,最终精准地、牢牢地黏在了始终安静坐在角落阴影里、仿佛要与背景融为一体的苏婉婉身上。她脸上漾开甜美无害的笑容,声音清脆悦耳,话语却如同裹着蜜糖的匕首:
“方才几位姐妹的才艺真是令人赞叹,我等已是献丑了。”她先是谦逊一句,随即话锋直指目标,语气带着夸张的推崇与不易察觉的逼迫,“不过,谁人不知护国公府乃真正的诗礼传家,书香门第?苏老国公威震天下,苏家更是满门忠烈,家学渊源何其深厚!”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苏婉婉,笑容愈发“真诚”:“苏小姐身为苏家嫡女,金尊玉贵,想必自小耳濡目染,才华定然远超我等庸脂俗粉!方才我等不过是抛砖引玉,这压轴的重头戏,合该由苏小姐来展示一番惊世之才,也好让我等真正开开眼界,领略何为真正的世家风范!”
这话一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再次投下巨石!
刹那间!
刚刚还分散在各处的目光,再次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齐刷刷地、毫不掩饰地聚焦到了那个月白色的、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身影上!连高踞上位的皇帝和面露慈祥的太后,也带着几分审视与好奇,将视线投注过来。
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苏婉婉淹没。
站在她身后的青禾,急得脸色发白,手心瞬间沁出冰冷的汗水,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角,担忧地看着小姐。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苏婉婉,低垂的眼睫下,眸中掠过一丝冰冷彻骨的嘲讽与了然。
果然来了。
她就知道,太子一党绝不会轻易放过她。方才御前问政的刁难被她以病弱挡回,此刻便换了这种“阳谋”——利用才艺展示,逼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显露“真容”。若她毫无才学,便是坐实了“徒有虚名”、“苏家教养无方”;若她稍有表现,恐怕立刻会被拿来大做文章,甚至引申到她与凤王的关系上。
这看似捧杀的邀请,实则是一条更加险恶的绝路。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惶恐不安、虚弱不堪的模样,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厚爱”吓得不轻,纤细的手指紧紧绞着帕子,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扶着案几边缘,缓缓站起身。湖蓝色的裙裾如水波微漾,发间一支素银簪子映着宫灯,流转着清冷的光。她身形微晃,像是被风拂过的细柳,脸上恰到好处地浮起一层薄红,那是羞窘与难堪交织的颜色。纤长睫毛低垂,在眼下投落浅浅阴影,声音细弱得如同蚊蚋,带着显而易见的恳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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