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暖阁内的气氛被琥珀色的酒液与流光的珍玩烘得愈发炽烈。先前还带着几分拘谨的宾客,此刻多了几分醉意,谈笑声也拔高了些许,连丝竹声都似染上了酒意,曲调愈发靡丽。烛火跳跃着,将众人脸上的醺红映得愈发明显,玉盘里的佳肴虽已微凉,却丝毫不减这场盛宴的热闹。
赵文渊显然对眼下的氛围极为满意,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敲,目光扫过全场,带着几分自得的笑意:“今日承蒙诸位赏光,赵某无以为敬,便取几件压箱底的玩意儿,与诸位同赏。” 话音落,他对身侧的贴身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会意,快步走向暖阁后侧的角门,脚步轻快却不失稳妥 —— 显然是常做此事的老手。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小厮便领着两名青衣下人回来,每人手中都端着一个铺着深紫色绒布的托盘,托盘边缘镶着细细的银边,连下人走路的姿势都刻意放轻,仿佛托着的不是古玩,而是稀世珍宝。宾客们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连原本闲聊的几人都停了话头,伸长了脖子张望。
“这第一件,是前朝的和田玉璧。” 赵文渊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托盘里捧起一块玉璧。那玉璧约莫巴掌大小,通体乳白,泛着温润的光泽,玉面上雕着繁复的云纹,纹路流畅自然,边缘打磨得光滑如玉,放在灯光下,竟能看到淡淡的光晕流转。“此璧是我三年前从江南一位老藏家手中求得,据说曾是宫中贡品,历经百年,玉性依旧,诸位不妨传阅品鉴。”
他将玉璧递给身边的官员,那官员双手接过,凑到眼前仔细端详,口中连连赞叹:“好玉!好玉!这温润感,绝非寻常和田玉能比,赵大人好眼力!” 宾客们依次传阅,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惊叹之色,指尖抚过玉璧时,动作都带着几分敬畏 —— 这般品相的前朝古玉,在京中也是少见的珍品。
紧接着,赵文渊又从另一个托盘里取出一套官窑瓷器。那瓷器是天青色,釉色均匀,釉面光滑如镜,盏身上印着细碎的冰裂纹,像是冬日湖面结冰的纹路,透着几分雅致。“这是北宋的汝窑盏,一套三件,完好无损。” 赵文渊拿起一只茶盏,对着灯光晃了晃,“诸位看这釉色,‘雨过天青云破处’,说的便是这般意境。”
懂行的宾客顿时沸腾起来,一位白发老者上前,戴着老花镜,捧着茶盏看了许久,声音都带着颤抖:“真是汝窑!这冰裂纹的走向,这釉色的质感,绝无仅有!赵大人能收藏如此珍品,实在令人佩服!” 赞叹声此起彼伏,暖阁内的气氛达到了顶峰,连原本对古玩不甚感兴趣的贵妇们,也凑上前看热闹,眼中满是艳羡。
苏婉婉依旧端坐在角落的位置,像一抹安静的影子。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搭在茶杯上,杯壁的余温透过指尖传来,恰好能让她保持清醒。眼帘半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看似完全沉浸在满室的风雅与奢华中,连目光都跟着宾客们落在那些珍玩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感知早已如张开的雷达,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捕捉着场内每一丝微妙的变化 —— 赵文渊递出玉璧时指尖的停顿,某位官员接过瓷器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贪婪,还有…… 柳姨娘那几乎要藏不住的怨怼。
借着举杯啜饮的间隙,苏婉婉的目光如同受惊的蝶,飞快地掠过赵文渊身侧,精准地落在了那位柳姨娘身上。
柳姨娘穿着一身桃红色百蝶穿花锦裙,裙摆上绣着的蝴蝶栩栩如生,像是要从裙面上飞出来。她身姿婀娜,腰肢纤细,身上戴着赤金镶红宝石的首饰,珠光宝气,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容貌确实艳丽,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此刻却没了往日的娇媚,反而透着几分幽怨与焦躁。
她端着酒杯,却没怎么喝,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手中的丝帕 —— 那丝帕是天蓝色的,绣着并蒂莲,此刻却被她绞得变了形,边角都有些起皱。她的目光像带着钩子,频频投向赵文渊,每次看过去时,眼中都带着几分期待,可当看到赵文渊正与那位江南来的丝绸富商相谈甚欢,连余光都没分给她时,期待便会瞬间转为怨怼,眉头也会下意识地蹙起。
苏婉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根据玄影的情报,这位柳姨娘是赵文渊去年纳的妾,因容貌出众,又颇会讨好人,深得赵文渊宠爱,在府中颇为跋扈。性子骄纵善妒,最见不得赵文渊对旁人好,哪怕是对生意上的伙伴热络,也会让她心生不满。
此刻,赵文渊为了拉拢那位钱姓富商,又是递酒又是谈笑,言语间满是热络,几乎将身边的柳姨娘视若无物。柳姨娘站在一旁,像个多余的摆设,连偶尔有官员的夫人过来搭话,她也只是强颜欢笑,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手中的丝帕绞得更紧了,指节都有些泛白,显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苏婉婉的唇角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快得如同错觉。她要等的机会,正在这微妙的怨怼与不甘中,悄然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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