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婉的脚步落在羊毛地毯上,无声得如同猫科动物捕猎时的潜行。她缓缓走向那面靠墙的梨花木书架,指尖先轻轻拂过最底层的书脊 —— 那里多是厚重的典册,木质书脊被岁月磨得光滑,带着温润的触感。她需要确认,方才感知到的机关波动,是否真的只集中在第三层那本《论语》上,而非书架整体设下的陷阱。
指尖向上移动,掠过第二层的诗集、第一层的史论,每触过一本书,便在心中记下其厚度与重量。当指尖终于落在第三层那本深蓝色布面《论语》上时,她明显感觉到了不同 —— 这本书比左右相邻的《孟子》《大学》略厚一分,布面因常年摩挲而泛着陈旧的光泽,书脊处的金线虽已褪色,却在某个细微的节点处,有一丝极淡的黄铜凉意透过布料传来。
她深吸一口气,拇指与食指轻轻捏住书脊,缓缓向外抽出。书页间传来轻微的 “沙沙” 声,是纸张干燥后摩擦的响动,却未惊动任何外界的声音。书册入手,果然比寻常同开本的典籍重了约莫两成,掌心能隐约感觉到书芯内部并非纯粹的纸张,似乎夹着某种坚硬的物件。
苏婉婉将书册平摊在掌心,借着窗外透入的月光,仔细端详书脊。在 “论语” 二字下方,靠近封底的位置,有一个米粒大小的凸起 —— 若非她提前感知到机关波动,又刻意细查,绝难发现这与布面纹理几乎融为一体的细微异常。她用指尖轻轻按压,凸起处传来轻微的弹性,像是包裹着弹簧的黄铜按钮。
“咔哒。”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如同松子落在雪地,在寂静的书房中却格外清晰。苏婉婉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 外面护卫的脚步声依旧规律,风吹竹叶的 “沙沙” 声如常,没有任何异常动静。
紧接着,她面前的书架开始缓缓移动。并非整体平移,而是第三层对应的书架面板,如同被无形的手推动,沿着隐藏的木轨向内滑开。木质摩擦的 “吱呀” 声被刻意做了消音处理,只有凑近才能听到细微的响动,露出的入口呈长方形,约莫两尺高、一尺宽,刚好容一人躬身通过。一股混杂着陈旧纸张、尘土与淡淡樟木香气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密室长期封闭后,器物缓慢氧化的味道,带着时间的厚重感。
苏婉婉没有立刻进入。她将《论语》放回原位,指尖在书架滑开的缝隙处轻轻一探 —— 内壁光滑,没有暗藏的毒针或刀刃,木轨上还残留着少许润滑的油脂,显然这机关时常被使用。她侧耳倾听片刻,将感知力扩散至书房外:左侧护卫正站在正门旁,右手搭在刀柄上,呼吸平稳;右侧护卫刚转过墙角,靴底轻叩地面的声音渐行渐远。
确认安全后,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颗鸽卵大小的夜明珠。珠子是霍云庭送她的护身之物,据说采自南海深海,无需点燃便能散发柔和的冷光,且光芒不会穿透门窗,最适合夜间潜行。她指尖轻轻一捻,夜明珠便悬浮在掌心,淡蓝色的光晕如同薄纱,驱散了入口处的黑暗,照亮了下方延伸的石阶。
石阶由青石板砌成,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显然许久未曾有人清扫。每一级石阶高约六寸,宽约一尺,两侧的墙壁上嵌着铜制的灯座,灯座内残留着干枯的灯芯,黑色的灯油痕迹如同凝固的墨汁,沿着墙壁向下流淌。苏婉婉躬身进入入口,脚刚踏上第一级石阶,便感觉到青石的冰凉透过鞋底传来,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潮气。
她转身时,书架已在身后悄然合拢,木轨滑动的最后一声轻响被夜明珠的光晕掩盖,严丝合缝得如同从未开启过。密室内部约莫十平米见方,顶部是弧形的拱顶,墙壁由夯土与青石混合砌成,表面粗糙,还能看到工匠留下的凿痕。室内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正中央摆放着三个半人高的紫檀木大箱,箱身雕刻着简单的回纹,铜制的箱锁上布满了铜绿;左侧靠墙立着一排矮书架,上面堆满了泛黄的卷宗与账册,有些账册的封面已经破损,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
苏婉婉的目光首先落在矮书架上。她快步上前,夜明珠的光晕照亮了最上层的账册封皮 ——“瑞丰号?天启三年?往来账册”,黑色的墨字写在牛皮封面上,边角因频繁翻阅而卷起。她伸手取出一本,书页厚重,纸张是特制的宣纸,比寻常纸张更耐磨损。翻开第一页,里面用小楷记录着每日的收支,字迹工整,墨色均匀,显然出自专人之手。
当翻到三月初七那一页时,苏婉婉的指尖骤然停住。上面用朱砂标注着 “北境军需?粮米五万石?银三千两”,下方的经手人处写着 “赵”,备注栏里还有一行小字:“东府验收,无误”。“东府” 二字,正是京中官员对东宫的隐晦代称!她继续向后翻,类似的标注密密麻麻 —— 四月初十 “北境军需?布匹两千匹?银五千两”,五月初三 “北境军需?药材若干?银两千两”,每一笔都对应着北境军饷延误的时间,数目之巨,令人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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