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城的晨雾还没散尽,练兵场的黄土就被五千双脚踩出了细密的尘烟。秦沧站在阅兵台的阴影里,指尖摩挲着腰间那柄从血鸦身上缴获的弯刀,刀鞘上的血渍早已干透,却依旧能闻到淡淡的血腥气。他的目光扫过台下的队伍,眉头越皱越紧——
东边的队列里,两个新降的唐军士兵正趁着队正不注意,偷偷交换着一块干硬的麦饼,麦屑撒在甲胄上,被晨露粘成了灰团;西边的长枪队里,三个老卒靠着枪杆打盹,头盔歪在一边,口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在霜气里凝成了细小的冰珠;更远处的粮车旁,一个穿着粮官服饰的汉子,正飞快地往怀里塞着一把炒麦,动作慌张,却没料到,秦沧的目光早已锁定了他。
“首领,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赵虎走到秦沧身边,声音里满是无奈。他手里捏着一份训练名册,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队的缺勤记录,“自收编了这四千多唐军残部,队伍就像散了架的车——老卒觉得跟着您杀过血刀老怪、夺过粮道,就有了懈怠的资本;新降的兵习惯了张巡时期的松散,偷奸耍滑成了家常便饭;昨天甚至有个什长,借着巡逻的名义,偷偷去城里的赌坊赌钱,输光了还抢了百姓的钱袋!”
秦沧没有说话,转头看向另一边的李忠。李忠原是唐军的粮草官,因不满张巡克扣军粮倒戈,如今负责铁壁营的粮草和军械。他手里捧着一本账册,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首领,这是昨日的粮草盘点。从叛军粮道缴获的两千石粮食,才过了五天就少了四十五石。查了三天,终于查到是粮官刘三和两个小兵私藏的——刘三私藏了二十石,偷偷卖给了城里的粮商,换了一百两银子;另外两个小兵,各藏了十二石和十三石,带回家给了乡下的亲戚。我想处置他们,可刘三是之前唐军的老粮官,手底下有几个旧部跟着,我怕一动他,会引起哗变……”
秦沧接过账册,指尖划过上面的数字,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手心发疼。四十五石粮食,够两百个士兵吃一个月。他想起在清风寨时,士兵们挖草根、啃树皮都没人私藏一粒粮食,如今粮食多了,人心反而散了。他合上册册,眼神冷得像南阳的晨霜:“哗变也要处置。队伍要想活下去,要想对抗叛军,就必须有规矩。没有规矩,五千人就是五千盘散沙,风一吹就散,叛军不用打,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可规矩怎么定?定严了怕没人肯听,定松了又没效果……”赵虎的声音里带着犹豫。他跟着秦沧最久,知道秦沧不是嗜杀之人,可如今队伍的乱象,不用重典根本镇不住。
秦沧走到阅兵台边,朝着练兵场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在晨雾里传开,原本乱糟糟的队伍渐渐安静下来,士兵们纷纷抬起头,看向阅兵台,眼神里满是疑惑。
“所有人,整队!半个时辰后,我要在练兵场宣布铁壁营的营规!”秦沧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谁要是迟到,或者队伍不整,军法处置!”
士兵们不敢怠慢,纷纷归队。队正们扯着嗓子喊着口令,原本歪歪扭扭的队列,渐渐变得整齐了些。半个时辰后,五千人分成五十个方阵,站在练兵场中央,甲胄碰撞的“哗啦”声、脚步声,在晨雾里织成一片肃穆的声响。
秦沧走下阅兵台,站在队伍前方的高台上。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有老卒的懈怠,有新降士兵的警惕,有小头目们的不以为然,还有几个粮官躲在队伍后面,眼神闪烁,显然是心里有鬼。
“我知道,你们中有人是跟着我从清风寨过来的老兄弟,有人是从唐军倒戈来的,还有人是最近报名加入的百姓。”秦沧的声音透过晨雾,传到每一个士兵耳朵里,“不管你们之前是谁,做过什么,从今天起,你们只有一个身份——铁壁营的士兵!”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铁壁营,是为了对抗叛军、保护百姓而建的!可最近,我看到的是什么?是有人偷懒耍滑,是有人私藏军粮,是有人欺压百姓,是有人把钱赌光了还去抢百姓的钱!你们忘了吗?在清风寨,我们饿肚子的时候,是百姓偷偷给我们送草根;在南阳粮道,我们拼了命打通粮道,是为了让大家有饭吃,让南阳的百姓不被叛军屠杀!现在粮食够了,武器多了,你们就忘了当初的苦,忘了为什么要拿起刀枪了吗?”
队伍里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甲胄的“沙沙”声。之前偷偷交换麦饼的两个士兵,悄悄低下了头;靠着枪杆打盹的老卒,挺直了腰杆,不敢再懈怠;躲在后面的粮官们,脸色变得苍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要想让铁壁营活下去,要想保护更多的百姓,就必须有规矩!”秦沧举起右手,高声宣布,“从今天起,铁壁营立两条核心营规,所有人必须遵守,违者——斩!”
“斩”字出口,像一道惊雷,在练兵场炸响。士兵们纷纷抬起头,眼神里满是震惊和紧张,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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