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们早就认识。”苏蘅卿的眼泪落在相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母亲早逝后,父亲总说要找位‘懂玉的故人’,想必就是在找你母亲。”她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的茶花徽记,或许不是沈砚洲家族的,而是佐藤静子亲手刻的。
沈砚洲拿起那枚并蒂莲簪,簪尾刻着极小的“砚”字与“蘅”字,显然是后来添刻的。“母亲当年肯定想把簪子送给我们,”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希望我们能解开上一辈的恩怨。”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芭蕉叶上沙沙作响。春桃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张字条:“小姐,门房说有个穿黑风衣的人留下这个,说是给沈先生的。”
字条是用日文写的,沈砚洲看完脸色骤变:“他们抓了明玥,要我带着军火去城郊废弃工厂交换。”他将字条捏成一团,“这是陷阱,他们根本没打算放人。”
苏蘅卿忽然想起梨花木盒里的信笺,其中一封提到“工厂地下室有密道,通往黄浦江码头”。她赶紧翻出来递给沈砚洲:“我父亲当年帮你母亲勘察过逃跑路线,这里记着密道的位置!”
沈砚洲的目光落在信末的日期上——1937年12月13日,正是南京沦陷那天。“母亲是想带着明玥从密道逃走,”他握紧拳头,“却被我父亲发现了。”
绮罗阁后院的枯井被重新挖开,井底果然藏着批用油布裹着的军火。沈砚洲检查时,发现每箱炸药上都贴着茶花标记,与佐藤静子绣在和服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这是母亲留下的记号,”他低声道,“她早就准备好要毁掉这批货。”
苏蘅卿望着井口的雨丝,忽然想起并蒂莲簪的寓意。一枝两花,同生共死,或许上一辈的恩怨,注定要由他们来解开。“我跟你一起去。”她拿起那枚断簪,将两半拼在一起,“当年你母亲没能完成的事,我们替她完成。”
城郊废弃工厂的铁门锈得厉害,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沈砚洲提着装有军火清单的皮箱走在前面,苏蘅卿紧随其后,袖中藏着那枚并蒂莲簪——簪身中空,里面藏着父亲留下的磷粉,遇火便能燃起。
厂房里弥漫着铁锈与霉味,松本站在吊臂下,身边绑着个穿蓝布衫的少女。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沾着灰,却依旧睁着双倔强的眼睛,看见沈砚洲时,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哥!”
“明玥!”沈砚洲刚要冲过去,就被十几支枪对准了胸口。松本笑得阴恻恻的:“沈君,别来无恙?令妹可比照片上有趣多了,她还告诉我,佐藤静子当年是怎么背叛军部的。”
沈明玥挣扎着喊道:“他骗你!母亲是被他们害死的!他们说她私通中国人,把她关在地下室......”
松本突然踹了沈明玥一脚,枪声在厂房里回荡。沈砚洲趁机扑过去,与松本扭打在一起。苏蘅卿则趁乱解开沈明玥身上的绳子,将藏在簪子里的磷粉撒在军火箱上。“点火!”她朝沈砚洲喊道,从地上捡起根铁棍。
火折子点燃的瞬间,磷粉燃起幽蓝的火苗,迅速窜向油布。松本见状不妙,举枪就要射向苏蘅卿,却被沈砚洲死死抱住。“快走!”沈砚洲朝妹妹喊道,“密道在东边墙角!”
爆炸声响起时,苏蘅卿正拉着沈明玥往密道跑。回头望去,火光中沈砚洲与松本滚作一团,他胸前的茶花吊坠在烈焰中闪了闪,像颗坠落的星。沈明玥突然挣脱她的手,从怀里掏出半块玉簪——正是松本之前握在手里的那半。
“这是母亲留给我的,”她将残簪塞进苏蘅卿手里,“她说如果遇见戴并蒂莲簪的姑娘,就把这个交给她。”
密道里漆黑一片,只能听见彼此的喘息声。苏蘅卿攥着两半残簪,指尖触到断裂处的刻字,忽然明白佐藤静子的用意。“砚”与“玥”,“蘅”与“卿”,这枚断簪从来不是谁的私物,而是两代人命运交织的见证。
从码头出来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黄浦江的水被晨雾染成乳色,远处传来汽笛的长鸣。沈明玥望着江面出神,忽然指着漂浮的木块:“那是我母亲的和服碎片。”
苏蘅卿将两半残簪拼在一起,完整的牡丹纹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她想起沈砚洲最后望向她的眼神,那里有不舍,有决绝,还有种未说出口的温柔。或许有些结局早已注定,就像这枚断簪,即便拼合完整,裂痕也永远不会消失。
回到绮罗阁时,春桃正在收拾残局。樟木箱里的信笺被风吹得满地都是,其中一张飘落在苏蘅卿脚边,上面是佐藤静子的字迹:“愿吾儿砚洲,得遇良人,不负此生。”
她弯腰捡起信笺,指尖抚过那行字,忽然看见窗台上放着枚并蒂莲簪——不知何时被人放在那里,簪尾的“砚”字与“蘅”字,被晨露润得发亮。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转身时,正撞见沈砚洲站在廊下,肩头缠着绷带,手里捏着半块烧焦的茶花吊坠。
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照下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苏蘅卿望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忽然明白有些意难平,不必说破,也不必强求圆满。就像这枚映过风雨的残簪,带着裂痕,却依旧能在晨光里,透出温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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