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暗涌初起
沈砚洲走进贵宾厅时,看见三个穿条纹西装的外国人正围坐在沙发上。为首的金发男子叼着雪茄,脚边放着个牛皮箱,箱角的“J.P. Morgan”烫金logo格外刺眼。
“沈先生,这位是摩根银行的史密斯先生。”周先生引见道,“他们有意投资棉纱厂。”
史密斯起身握手,掌心的老茧硌得沈砚洲生疼。他注意到对方袖口的链扣是纯银的,刻着半片橄榄叶——这是国际棉纱协会的标志。
“沈先生的棉纱质量不错,”史密斯用生硬的中文说,“但我们更感兴趣的是……”
他打开牛皮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文件。最上面的是《中英棉纱贸易协定》,条款里赫然写着“独家代理权”。
沈砚洲的手指在文件上轻轻叩击。他知道这是英美洋行惯用的手段——用资金换取控制权。去年恒丰纱厂就是这样被吞并的,厂长最后在黄浦江畔跳了江。
“史密斯先生,”他微笑着合上文件,“中国有句古话,强扭的瓜不甜。”
史密斯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身后的翻译刚要开口,苏蘅卿忽然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托盘:“沈先生,您要的碧螺春。”
她故意将茶杯放在文件旁边,滚烫的茶水溅到“独家代理权”几个字上。史密斯咒骂着起身,苏蘅卿趁机将文件往沈砚洲那边推了推,袖口的沉香手串擦过他的手背。
“抱歉!”她慌乱地用帕子擦拭,“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砚洲强忍着笑意,起身送她出去。走廊里,苏蘅卿压低声音:“我听见他们说要吞掉你的纱厂。”
“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得逞。”他看着她被茶水烫红的指尖,“回去告诉周先生,就说我要见上海棉纱同业公会的会长。”
苏蘅卿点头,转身时发梢扫过他的下巴。沈砚洲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博弈,或许比他想象中更有趣。
四、石库门里的星光
深夜的石库门弄堂静悄悄的,只有路灯在风中摇晃。沈砚洲送苏蘅卿回家,走到巷口时,听见身后传来皮鞋声。
“沈先生,留步。”史密斯的翻译追上来,递给他一个信封,“这是史密斯先生的私人邀请。”
沈砚洲拆开信封,里面是张船票——明晚八点,开往伦敦的邮轮。他冷笑一声,将船票撕成两半:“告诉他,我沈某人的生意,轮不到外人指手画脚。”
翻译悻悻离去后,苏蘅卿从阴影里走出来:“沈先生,你不该得罪他们。”
“怕什么?”他抬手替她拂去肩上的落叶,“你外祖父的字还挂在我办公室,那些洋人懂什么风骨?”
苏蘅卿抬头看着他,月光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像极了她临摹过的《九成宫醴泉铭》。她忽然想起下午在兰心大戏院,他握着毛笔教她写“韧”字时,掌心的温度透过笔杆传来。
“进去吧,明天还要上课。”沈砚洲轻声说。
苏蘅卿转身时,他忽然叫住她:“苏小姐,你写的‘雨打芭蕉’,我裱起来了。”
她愣了愣,忽然从手袋里掏出个油纸包:“我娘新做的桂花糕,你……”
话未说完,弄堂深处传来犬吠声。沈砚洲接过桂花糕,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留下的痕迹。他忽然觉得,这小小的石库门弄堂,藏着比外滩更璀璨的星光。
第二天清晨,蘅芜斋的柜台上多了个青花瓷瓶,里面插着三支新开的白梅。苏蘅卿摸着瓶身的“沈”字款识,忽然听见收音机里传来沪江女校的校歌:“浦江之滨,吾校巍然,莘莘学子,济济多贤……”
她望向窗外,沈砚洲的轿车正拐过街角。晨光中,他的身影与外祖父教她练字的剪影重叠,让她忽然明白,有些缘分,早在墨香深处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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