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灯的光晕在契约上晃动,苏蘅卿看见附加条款的末尾,有行用朱砂写的小字:“若遇不测,军火交沈砚洲,护蘅卿周全。”
货舱外突然传来枪声,接着是沈砚明的喊叫:“沈砚洲!把苏家人交出来!不然我烧了这货舱!”
沈砚洲猛地吹灭马灯,货舱瞬间陷入黑暗。“你从密道走,”他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带着马灯熏过的暖意,“出口在十六铺的茶馆,我已经安排好了人。”
“那你呢?”苏蘅卿抓住他的衣袖,布料上沾着码头的煤屑。
“我引开他们。”沈砚洲掰开她的手,把那支拼好的玉簪塞进她掌心,“记住,缠枝莲的根,埋在码头的三号仓库下。”
货舱的门被撞开时,沈砚洲突然拽着她往侧面一闪,躲进堆着的木箱后。沈砚明的手电筒光柱在货舱里扫来扫去,照亮了墙上挂着的沈记火漆——与洋楼汽油桶上的一模一样。
“大哥,你就别护着这狐狸精了!”沈砚明的声音越来越近,“爹说了,苏家就是想吞了沈记的产业,当年害死苏伯父的,说不定就是……”
枪声突然响起,是从货舱外传来的。沈砚明的声音戛然而止,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惨叫声。沈砚洲拉着苏蘅卿从木箱后出来,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光,她看见沈砚明倒在地上,胸口插着支箭,箭头淬着黑血。
“是‘莲社’的人。”沈砚洲的声音发紧,“你母亲暗中培养的势力,专门清理叛徒。”
货舱门口站着个穿黑斗篷的人,斗篷下摆沾着雨水,手里握着把弩。苏蘅卿突然认出,那人腰间挂着的玉佩,与母亲嫁妆匣里的那块一模一样。
“沈先生,苏小姐。”黑斗篷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像生锈的铁片摩擦,“军火已转移,按莲生女士的遗愿,剩下的事,由你们做主。”
苏蘅卿低头看着掌心的玉簪,缠枝莲的纹路在微光里流转,像活了过来。她突然明白母亲为何要留下这簪子——它不仅是盟约,是信物,更是打开沈家与苏家所有过往的钥匙。
雨不知何时停了,江面上泛着鱼肚白。沈砚洲扶着她走出货舱,码头上的血迹被雨水冲成淡红的溪流,汇入黄浦江。远处传来报童的叫卖声,喊着“沈记商行涉嫌走私,老板被查”的新闻。
“他们要动沈家了。”沈砚洲望着江面上的晨雾,“你母亲的信里,应该写了证据在哪。”
苏蘅卿掏出信,借着晨光展开。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母亲用簪尖刻着行小字:“三日前,见沈父与日方密谈于天蟾舞台,池座七号。”
二十年前的戏票,原来不是盟约的见证,是阴谋的开端。
她抬头看向沈砚洲,他的侧脸在晨雾里显得格外清晰,眼底藏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玉簪在掌心发烫,像母亲残留的温度。苏蘅卿突然想起福伯没说完的话——“说是要等您和先生……”
等他们什么?是完成父辈的盟约,还是揭开这烟雨沪上,用鲜血和秘密浇灌的莲?
货舱的方向突然燃起大火,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黑斗篷的身影在火光中渐渐远去,只留下句飘在风里的话:“莲开有时,烬余无声。”
苏蘅卿攥紧手里的玉簪,缠枝莲的尖刺扎进掌心,渗出血珠。她知道,这场由一支断簪掀起的风波,才刚刚开始。而她与沈砚洲站在这潮落烟沉的码头,前路像黄浦江的雾,看不清,却必须走下去。
残簪在掌心微微震动,像谁在轻轻叩门,要把那些迟了二十年的话语,一一说给他们听。
喜欢沪上烟雨烬余簮请大家收藏:(www.2yq.org)沪上烟雨烬余簮爱言情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