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霞飞路的青砖黛瓦,沈砚洲就带着那枚断裂的梅纹玉簮,站在了老城区的巷口。雨后的石板路泛着湿润的光,两侧的矮墙爬满青苔,偶尔有早起的住户推开木窗,传出几声含糊的咳嗽,混着远处早点铺飘来的油条香,将沪上的清晨衬得格外鲜活。
“沈先生,前面就是苏老爷当年常去的茶馆了。”随行的伙计阿福指着巷尾那间挂着“茗香居”木牌的铺子,声音压得低了些,“听说张万霖的人昨天也来过这儿,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沈砚洲指尖攥紧玉簮,碧色的玉纹硌着掌心,让他想起苏蘅卿昨夜泛红的眼眶。他微微颔首,脚步放轻,往茶馆走去——昨夜他派人查了半宿,终于查到苏父当年除了打理实业,常来这间茶馆与一位神秘人见面,而这人,或许就是解开当年“通日”疑云的关键。
茶馆的木门虚掩着,推开门时“吱呀”一声,惊得梁上几只麻雀扑棱着飞走。柜台后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正用布巾擦拭着茶碗,看见沈砚洲进来,抬眼扫了扫他的衣着,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这位先生,我们还没开门呢。”
“老人家,我是苏景年的朋友,”沈砚洲放缓语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旧照片——是苏父年轻时与苏蘅卿的合影,照片边缘已经泛黄,“想向您打听点事,关于十年前,苏先生常和一位戴金丝眼镜的先生见面的事。”
老者的手顿了顿,布巾落在茶碗上,发出轻响。他抬头看了看沈砚洲,又朝门外望了望,确认没人后,才压低声音:“你是为当年的事来的?”他起身走到里间,掀开布帘,“进来谈吧,外面不安全。”
沈砚洲跟着走进里间,一股陈年普洱的香气扑面而来。房间不大,墙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画,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还留着两个没洗的茶碗,像是刚有人用过。老者倒了杯热茶推过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感慨:“十年了,除了苏小姐去年来问过一次,再没人提过苏先生的事。”
“您知道那位戴金丝眼镜的先生是谁?”沈砚洲追问,指尖抵着茶碗边缘,感受着温热的水汽。
老者叹了口气,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那人姓周,是报社的记者,当年常来这儿和苏先生谈事,有时候聊到半夜才走。”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复杂,“后来苏先生出事,周记者也不见了,有人说他去了重庆,也有人说……被张万霖的人处理了。”
沈砚洲心里一沉——张万霖的手竟然伸得这么早。他又问:“他们每次见面,都聊些什么?您有没有听到过‘货船’‘码头’之类的词?”
“货船?”老者皱着眉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好像有一次,我送茶进去,听见他们说‘这批药品要通过十六号码头运走,不能让日本人查到’。当时我还纳闷,苏先生做的是纺织生意,怎么会和药品扯上关系。”
药品、十六号码头、日本人——这几个词串在一起,沈砚洲突然想起苏蘅卿说过,苏父当年有间隐秘的仓库,里面常堆放些“不能见光”的东西。他刚要再问,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几声呵斥。
老者脸色一变,赶紧掀开布帘的一角往外看,随即压低声音:“是张万霖的人!快,从后门走!”
沈砚洲起身,跟着老者往后门跑。后门连着一条窄巷,巷子里堆满了杂物,散发着霉味。他刚跑出巷口,就看见几个穿黑色短褂的男人闯进茶馆,为首的正是张万霖的手下李三。
“沈先生,往这边走!”阿福从巷口的拐角跑过来,拉着沈砚洲往另一条路跑。两人穿过几条小巷,直到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远了,才停下来喘口气。
“张万霖的人怎么会来得这么快?”阿福擦着额头上的汗,语气里满是疑惑,“我们的人明明盯着他们的据点,没见他们动啊。”
沈砚洲靠在墙上,指尖的玉簮不知何时被汗水浸湿。他突然想起昨夜苏蘅卿房间外的黑影——当时他以为是眼花,现在想来,恐怕是张万霖的人在监视,他们的行踪,早就被盯上了。
“先回沈家,”沈砚洲定了定神,“把刚才听到的告诉蘅卿,另外,派人去查周记者的下落,重点查十年前重庆的报社,还有十六号码头的旧档案。”
两人往回走,路过一间当铺时,沈砚洲突然停住脚步——当铺的橱窗里,摆着一枚玉坠,坠子的玉质与他手里的梅纹玉簮一模一样,只是形状是朵完整的梅花。他推门进去,掌柜的连忙迎上来:“先生,您看中哪件了?”
“这枚玉坠,”沈砚洲指着橱窗,“是谁当的?什么时候当的?”
掌柜的眯眼瞅了瞅玉坠,笑着说:“这是昨天一位先生当的,说是急用钱,给的价格也公道。”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对了,那位先生还留了个地址,说要是有人来赎,就按这个地址找他。”
沈砚洲心里一动,让掌柜的拿出地址——是张万霖名下的一间仓库,位于十六号码头附近。他攥紧地址,又看了眼玉坠,突然明白过来:这玉坠和玉簮本是一对,是苏母当年的陪嫁,苏父当年肯定把它交给了周记者,而现在,张万霖的人拿到玉坠,又故意放在当铺,分明是想引他去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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