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飞路的梧桐叶被夕阳染成金红,沈清沅攥着铜簪走在石板路上,布包里的账本副本隔着布料硌着手心——陈先生临走前把账本抄了份副本给她,原件已托人送往地下党据点,可这份副本,仍是能戳穿顾明远的关键。她刚拐过街角,就看到医院门口停着辆黑色轿车,车身上的银质车标是汇丰洋行的样式,心瞬间提了起来:顾明远的人果然在盯着福伯。
她没直接进医院,绕到后门的小巷里。巷子里堆着几个煤炉,卖馄饨的张婶正往炉子里添煤,看到沈清沅,压低声音说:“沈小姐,刚才有两个穿黑衣服的人去看福伯,问‘沈小姐有没有来’,福伯说没见着,他们还在病房外守着哩。”
沈清沅谢过张婶,从布包里掏出块银元塞给她,让她帮忙去病房给福伯递个信,说“一切安好,勿念”。等张婶进了医院,她靠在煤炉旁,看着黑色轿车的车窗——里面的人正盯着医院大门,没注意到巷子里的动静。她知道不能久留,顾明远找不到她,定会对陈先生的钟表行下手,得赶紧去报信。
刚走出小巷,身后就传来脚步声。沈清沅加快脚步,拐进另一条弄堂,弄堂里晾着的蓝布衫在风里晃,挡住了她的身影。她回头看,是个穿短打的男人,手里攥着根木棍,正跟着她。她想起母亲生前教过她的防身术,悄悄把铜簪从袖口滑到掌心,簪尖对着外侧。
弄堂尽头是堵砖墙,男人追上来,咧嘴笑:“沈小姐,别跑了,顾会长让我请你回去喝茶。”说着就伸手抓她的胳膊。沈清沅侧身躲开,铜簪往男人手腕上划去,虽没见血,却让男人疼得缩了手。她趁机爬上砖墙,墙那头是家染坊,染缸里的靛蓝色染料还冒着热气,她跳下去时溅了满裤腿的蓝,却顾不上擦,朝着教堂的方向跑。
法租界的教堂藏在两条街外的梧桐深处,尖顶的十字架在夕阳下泛着冷光。沈清沅推开门时,晚祷刚结束,教徒们正陆续离开,只有王神父站在祭坛前,擦拭着烛台。烛火摇曳,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显得格外沉稳。
“王神父。”沈清沅轻声开口,从掌心摊开铜簪。
王神父抬起头,看到铜簪上的梅花纹,眼神柔和下来:“苏夫人常说,这簪子是她给女儿的念想。你就是清沅吧?”他放下烛台,引着沈清沅往侧殿走,“陈先生早上来过,说若你找来,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侧殿的忏悔室里,王神父从圣经的夹层里掏出张纸条,上面是陈先生的字迹:“顾明远已知账本下落,恐对钟表行不利,速寻林薇相助,她在圣约翰大学读书,认得‘烬余簮’的标记。”
“烬余簮?”沈清沅愣了愣,摸了摸口袋里的铜簪,“是这枚簪子?”
“是。”王神父点头,“当年苏夫人和地下党联络,就用‘烬余簮’当暗号,林薇的母亲是苏夫人的同窗,也参与过救济粮的事,后来病逝了,林薇一直在帮着传递消息。只是顾明远最近在学校里安了眼线,你找她时要小心,最好在傍晚的图书馆后门见。”
沈清沅把纸条收好,刚要起身,就听到教堂门口传来争吵声。她趴在门缝里看,是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正拽着个学生模样的姑娘,姑娘手里攥着本书,封面上写着“救亡日报”——是林薇!
“放开我!我只是来做礼拜的!”林薇挣扎着,书掉在地上,露出夹在里面的纸条,上面画着枚梅花簪。
沈清沅心里一急,就要冲出去,却被王神父拉住。王神父摇了摇头,走到门口,对着黑衣男人说:“这位是我的信徒,你们不能在教堂里抓人。”
“神父,我们是顾会长的人,这姑娘和地下党有勾结,顾会长让我们带她回去问话。”其中一个男人掏出证件,语气蛮横。
王神父没看证件,伸手挡住他们:“在我的教堂里,就得守我的规矩。若你们有证据,可请巡捕来;若没有,就请离开。”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周围还没走的教徒也围了过来,对着黑衣男人指指点点。
黑衣男人脸色难看,却不敢在教堂里闹事,狠狠瞪了林薇一眼,骂骂咧咧地走了。林薇捡起书,走到王神父身边,看到沈清沅,眼睛亮了亮:“你就是沈清沅姐姐?我妈常跟我说起苏阿姨,说她有枚梅花簪,是‘烬余簮’的标记。”
沈清沅掏出铜簪,林薇接过,指尖摩挲着簪杆上的“沅”字:“没错,就是这个!陈先生说,顾明远把救济粮藏在码头的三号仓库,今晚就要装船运去日本,账本副本是唯一能证明他罪行的证据,我们得在装船前把消息传给地下党,还要阻止他们装船。”
“可我们只有两个人,怎么阻止?”沈清沅皱起眉,她知道顾明远在码头有不少手下,硬来肯定不行。
林薇从书里掏出张码头的地图,铺在忏悔室的桌上:“我打听好了,今晚八点换班,守卫会去旁边的酒馆吃饭,只有两个人留守。我们可以趁这个间隙,把仓库的锁撬开,在粮食里放些标记,等地下党的人来拦截。而且,我认识巡捕房的王探长,他是个正直的人,只要我们给他证据,他会帮我们拦船。”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