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的秋夜总裹着层化不开的凉,胡同里的青砖缝渗着潮气,风卷着槐树叶在灰瓦上打旋,落下来时正好擦过苏砚秋的袖口。她蹲在福祥胡同深处的老槐树后,指尖攥着半枚磨得发亮的铜扣——那是父亲苏孟亭生前常系在长衫上的物件,此刻冰凉的触感顺着指缝往上爬,倒让她乱跳的心稍稍定了些。
身后传来轻响,陈景然提着个布包猫着腰过来,鞋跟踩在石板路上没发出半点声音。他把布包递过来,压低声音道:“老周刚送来的,据点的地形图,还有这副‘软底千层靴’,说是踩在瓦上都听不见响。”布包里的地形图是用毛边纸画的,墨迹还带着点湿,标注着“前院守卫岗”“中院库房”“后院主宅”的位置,库房旁用红笔圈了个小圈,写着“暗格”二字——那便是他们要找的宝匣所在。
苏砚秋展开地形图,借着胡同口路灯透来的微光细看。这处据点原是前清的贝勒府旧址,后来被伪满的“华北古迹调查所”占了,表面上是研究古董,实则在搜刮北平城里的珍玩字画,连她父亲当年藏起来的“烬余簮”,据说也被他们盯上了。而那只宝匣,据老周说,是父亲当年特意为存放古簮配的,里面不仅有护簮的锦盒,还有半张能解开古簮秘密的图纸。
“前院有两个岗哨,隔一刻钟换一次班,手里都有枪。”陈景然的声音压得更低,目光扫过胡同口那两盏挂在门楼上的红灯笼——那是据点的入口,灯笼底下站着两个穿灰布制服的守卫,枪托抵在腰间,正缩着脖子搓手。“老周说,库房的门是‘双保险锁’,得用特制的钥匙,不过他在库房后墙留了个狗洞,够咱们钻进去。”
苏砚秋点点头,把地形图折好塞进怀里,又摸出藏在袖口的短刃——那刃身不过半尺长,是父亲生前给她做的,刀柄上刻着朵小小的玉兰花。她深吸口气,秋夜的风带着槐树叶的涩味,呛得她喉咙发紧:“走,趁换岗的间隙。”
两人贴着墙根往胡同口挪,脚步轻得像猫。离门楼还有两丈远时,果然听见岗哨里传来换班的咳嗽声,两个守卫互相递了支烟,背对着他们点火。陈景然眼疾手快,从布包里摸出两颗小石子,屈指一弹,石子“嗒”地落在对面胡同的墙根下。两个守卫听见动静,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苏砚秋趁机拽着陈景然,贴着门楼下的阴影溜了过去。
进了前院,气氛顿时紧了几分。院子里铺着青石板,两侧摆着几盆半枯的牡丹,正屋的窗户里透着昏黄的烛火,隐约能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苏砚秋按着陈景然的肩膀,示意他蹲低,自己则借着廊柱的遮挡,往中院的方向望——中院的月亮门旁挂着盏马灯,灯下站着个守卫,手里端着枪,正来回踱步。
“得引开他。”陈景然凑到苏砚秋耳边,指了指院子角落里的水缸。苏砚秋会意,摸出另一颗石子,瞄准水缸的边沿掷过去。“哐当”一声脆响,石子撞在缸沿上,滚进水里溅起水花。守卫果然被惊动,端着枪往水缸那边走,嘴里还骂骂咧咧:“哪个不长眼的猫,半夜出来捣乱!”
就是现在。苏砚秋拉着陈景然,飞快地冲过月亮门,钻进中院的阴影里。中院比前院宽敞,正中间是座小小的假山,假山后面就是库房——那是间青砖砌的屋子,屋顶铺着灰瓦,后墙爬满了爬山虎,在月光下像层暗绿色的网。
陈景然绕到后墙,扒开爬山虎,果然露出个半尺见方的狗洞。他先探头进去看了看,里面黑漆漆的,只有门缝里透进点微光。“里面没动静,你先钻,我跟在后面。”苏砚秋点点头,把短刃咬在嘴里,屈膝钻进狗洞——洞壁的砖石刮得她胳膊生疼,她却不敢慢,直到整个人钻进库房,才松了口气,摸出怀里的火柴,擦亮一根。
火光瞬间照亮了库房的一角。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木盒,有的贴着标签,有的蒙着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樟木和旧纸的味道。陈景然也钻了进来,接过火柴,点燃了带来的小油灯。油灯的光不大,却足够他们看清周围的环境——库房的尽头有个红木柜子,柜子上了锁,而地形图上标注的“暗格”,就在柜子旁边的墙面上。
苏砚秋走到墙前,仔细摸索着砖面。砖块都是青灰色的,和其他墙面没什么不同,可她记得父亲曾说过,真正的暗格往往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她的指尖划过一块刻着云纹的砖,忽然顿住——这云纹的样式,和她那半枚“烬余簮”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是这块。”苏砚秋按住砖面,轻轻往左边一推。只听“咔嗒”一声轻响,墙面缓缓露出个一尺见方的暗格,暗格里铺着深红色的绒布,上面放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匣子——正是他们要找的宝匣!
苏砚秋小心翼翼地把宝匣拿出来,绒布的触感细腻,匣身上雕着缠枝莲纹,锁扣是黄铜做的,上面也刻着云纹。她刚想把宝匣放进怀里,忽然听见库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手电筒的光柱扫了过来,伴随着一个冰冷的声音:“谁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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