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铃在暮色里晃出细碎的响,沈砚秋牵着那匹白驼走在龟兹古城的石板路上,靴底碾过嵌在石缝里的沙砾,发出轻微的“咯吱”声。苏曼卿跟在他身侧,藏青色的西域袍角扫过墙角丛生的骆驼刺,袍内暗袋里的“青冥簮”贴着腰腹,冰凉的青金石触感透过绸缎传来,像一道无声的提醒——他们要找的另一支“赤焰簮”,据说就藏在这古城深处的某个角落。
“前头那间‘风沙渡’,就是马老栓的茶坊。”沈砚秋抬手指向不远处的木楼,楼檐下挂着两盏褪色的红灯笼,灯笼上用西域文绣的“茶”字被风沙磨得只剩半道轮廓,门楣上悬着块发黑的木匾,“风沙渡”三个汉字倒是刻得深,笔画间还嵌着细沙,像是从土里刨出来的旧物。
苏曼卿抬头望了眼,见茶坊的木窗半开着,里面透出昏黄的油灯光,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还飘来一股混合着砖茶与奶酒的暖香。她下意识攥了攥袖中的短刀,低声道:“方才在城门口听卖葡萄的老汉说,马老栓性子怪,从不跟生人谈‘簮子’的事,咱们得小心些。”
沈砚秋点头,从驼背上取下个布包,里面装着两斤从沪上带来的龙井——这是他特意准备的见面礼,西域少产绿茶,想来老茶客会喜欢。两人刚走到茶坊门口,门内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伙计探出头,脸上堆着笑:“两位客官是打东边来的吧?快里头请,刚煮好的砖茶,配着沙枣糕正热乎。”
伙计的口音里掺着中原话的尾调,沈砚秋心里微动,跟着他往里走。茶坊里摆着六张老木桌,桌面被茶水浸得发亮,靠墙的位置坐着三个西域客商,正围着桌子掰着手指算账,桌上的铜壶冒着热气,奶酒的醇香漫在空气里。最里头的柜台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正低头擦着茶碗,满脸的皱纹里嵌着沙粒,手上的老茧厚得能看清纹路,正是马老栓。
“马掌柜。”沈砚秋走到柜台前,将布包放在桌上,“在下沈砚秋,从沪上来,想向您打听件事。”
马老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扫过沈砚秋,又落在苏曼卿身上,目光在她藏青色的袍角停了一瞬,才慢悠悠开口:“沪上来的?倒是远。要打听什么?这龟兹城里的事,除了埋在沙子底下的,我大抵都知道些。”他的声音像被风沙磨过的铜铃,沙哑却有力,擦茶碗的手没停,布巾在白瓷碗上转出圈淡淡的水痕。
苏曼卿从暗袋里取出青冥簮,轻轻放在柜台上。青金石的簮身在油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簮头雕刻的缠枝纹里还嵌着几粒细沙,是前几日在沙漠里赶路时沾上的。“掌柜的,您认得这东西吗?”
马老栓擦茶碗的手猛地顿住,眼睛盯着青冥簮,呼吸都重了几分。他放下布巾,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起簮子,指尖在缠枝纹上摩挲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青冥簮……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们要找赤焰簮,对吧?”
沈砚秋心中一喜,连忙点头:“掌柜的果然知道!我们听说赤焰簮在龟兹,特意来寻,想请您指点方向。”
马老栓却摇了摇头,将青冥簮放回桌上,转身从柜台下取出一个铁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羊皮卷,卷边已经磨损,上面用墨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还有几处用朱砂画的图样。“先坐吧,这事儿得从三十年前说起。”他指了指旁边的桌子,伙计很快端来两碗砖茶,茶碗里飘着几片茶叶,热气氤氲着爬上两人的脸颊。
“三十年前,我还是个跟着商队跑货的伙计,那会儿龟兹城里有个‘回纥古族’的后裔,叫阿依古丽,手里就握着青冥、赤焰两支簮子。”马老栓喝了口茶,声音沉了下去,“那两支簮子是古族的圣物,青冥主‘守’,能辨毒识险;赤焰主‘合’,能引沙开路。阿依古丽的爹是古族的族长,临终前让她带着双簮去寻中原的传人,说只有双簮合璧,才能解开古族藏在沙漠里的秘藏。”
苏曼卿皱起眉:“那后来呢?阿依古丽找到传人了吗?”
“找是找到了,可没等双簮合璧,就出了事。”马老栓叹了口气,手指在羊皮卷上点了点,“那年冬天,沙匪‘黑风寨’的人闯进了阿依古丽的住处,想抢双簮。阿依古丽拼死反抗,最后把青冥簮交给了来寻她的中原人,自己带着赤焰簮逃进了沙漠,从此就没了音讯。有人说她死在了沙暴里,也有人说她躲进了‘千佛洞’后的古堡,可这么多年,没人找到过她的踪迹。”
沈砚秋拿起羊皮卷,仔细看着上面的图样,只见其中一张画着两支簮子,青冥簮的缠枝纹与他们手中的一模一样,赤焰簮则是通体赤红,簮头刻着一朵火焰状的花,旁边还画着一座古堡,古堡周围围着沙丘,门口有两棵枯死的胡杨树。“这古堡是……”
“是回纥古族的旧堡,在千佛洞往西三十里的沙漠里,叫‘火焰堡’。”马老栓接过羊皮卷,小心翼翼地卷起来,“阿依古丽逃进去后,黑风寨的人也追了进去,可进去的人没一个出来的,都说古堡里有古族的机关,还有沙蛇和毒蝎。后来也就没人敢去了,那地方渐渐成了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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