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的秋意已浸透骨髓,龙华寺的银杏叶铺了满地金黄,踩上去簌簌作响,像是时光在脚下碎裂的声音。沈清辞拢了拢肩头的素色披风,指尖仍残留着西域风沙的粗粝感,目光越过山门那道斑驳的朱红,落在“龙华古寺”四个苍劲的匾额上。匾额漆皮剥落,露出底下深褐色的木痕,恰如他们追寻双簮真相的路,层层叠叠,藏着数不清的隐秘。
身侧的傅云峥一身玄色长衫,袖口挽起,露出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西域之行留下的印记,为了护住合璧的半簮,他硬生生受了沙盗一刀。此刻他正警惕地扫视着周遭,来往的香客多是寻常百姓,提着香烛,神色虔诚,可在这太平表象之下,谁也说不清藏着多少觊觎双簮的眼线。
“清辞,小心些。”傅云峥的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拂过沈清辞耳畔,“龙华寺虽为古刹,但这年头,清净地也未必真清净。”
沈清辞颔首,指尖下意识摩挲着怀中的锦盒。锦盒里躺着那对历经劫难的玉簮,沪上烟雨里离散,北平浓雾中追寻,西域风沙里重逢,如今它们静静依偎,玉质温润,却仿佛还带着一路的风霜。传闻龙华寺的圆觉高僧曾得前朝匠人点拨,知晓双簮背后的隐秘,他们此番前来,便是为了求见高僧,解开最后一层谜团。
进了山门,便是天王殿,四大金刚怒目圆睁,香火缭绕中,隐约能听见后院传来的诵经声。沈清辞放缓了脚步,目光掠过殿内虔诚跪拜的香客,忽然注意到角落里一个身着灰布短褂的男子,背对着他们,手中却悄悄攥着一枚与西域沙盗所用相似的铜制令牌。她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用手肘碰了碰傅云峥。
傅云峥会意,目光扫过那男子的背影,眼底寒光一闪,随即恢复如常。他低声道:“别打草惊蛇,先寻圆觉大师。”
两人穿过天王殿,绕过放生池,池中游鱼自在,波澜不惊,与他们此刻紧绷的心境形成鲜明对比。通往大雄宝殿的石板路两旁,银杏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斑驳陆离,像是撒了一地碎金。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位小沙弥,约莫七八岁的年纪,眉目清秀,双手合十:“两位施主,可是来拜见圆觉师父的?”
沈清辞心中诧异,他们并未通报,小沙弥怎会知晓?她温声道:“正是,不知大师是否在寺中?”
小沙弥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缺了角的门牙:“师父早已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傅云峥眉头微蹙,总觉得此事太过顺遂,可看着小沙弥澄澈的眼神,又不像有诈。他与沈清辞对视一眼,终究还是跟上了小沙弥的脚步。
穿过大雄宝殿后侧的回廊,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小小的禅院出现在眼前。禅院四周种满了翠竹,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倒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境。禅院中央的石桌上,摆着一套茶具,水汽氤氲,茶香袅袅,一位身着月白僧袍的老僧正端坐桌边,闭目养神。
那老僧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眼角的皱纹如沟壑般深邃,却透着一股洞察世事的平和。沈清辞与傅云峥走近,他才缓缓睁开眼,目光如古井无波,落在两人身上,又似不经意般扫过沈清辞怀中的锦盒。
“施主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圆觉大师的声音苍老却洪亮,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沈清辞与傅云峥齐齐躬身行礼:“晚辈沈清辞、傅云峥,拜见大师。”
“坐吧。”圆觉大师抬手示意,小沙弥乖巧地为两人斟上茶。茶汤清澈,入口微苦,回味却甘醇绵长。
“大师如何知晓我们要来?”傅云峥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
圆觉大师浅啜一口茶,缓缓道:“双簮合璧,紫气东来,天地间自有感应。老衲守着这龙华古刹数十载,便是为了等候这一天。”
沈清辞心中一震,连忙取出怀中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对玉簮静静躺在锦缎之上,左边那支青白玉簮,雕着缠枝莲纹,正是沈家家传的“烟雨簮”;右边那支墨玉簮,刻着暗纹祥云,是傅云峥从北平寻回的“雾锁簮”。此刻双簮相邻,竟隐隐透出淡淡的光晕,相互呼应,仿佛有生命一般。
圆觉大师的目光落在双簮上,眼神复杂,有欣慰,有凝重,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怅惘。“百年前,一对匠人夫妇耗尽心血,雕琢此双簮,将家国大义、儿女情长尽数融入其中。双簮合璧,不仅能解开前朝宝藏的秘密,更能唤醒沉睡的民族气节。可世事难料,双簮刚成,便逢乱世,被迫分离,辗转至今,才终于重回一处。”
“大师,晚辈听闻,双簮背后还有更深的隐秘,关乎护国安邦,不知是否属实?”沈清辞急切地问道。她的祖父临终前曾留下遗言,说烟雨簮承载着千钧重任,需寻得另一支簮,方能知晓全貌。
圆觉大师点了点头,起身走到禅院西侧的一面石壁前。石壁上爬满了青苔,看似平平无奇。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石壁上轻轻敲击了三下,又横向滑动半尺。只听“咔嚓”一声轻响,石壁竟缓缓向内凹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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