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的雨,总带着三分缠绵七分怅惘,淅淅沥沥落在龙华塔的飞檐翘角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又顺着青灰色的瓦当蜿蜒而下,在地面晕开一片朦胧的水色。沈清辞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是苏婉凝亲手绣的缠枝莲纹,青碧底色上,粉白花瓣沾着雨珠,宛如刚从晨露中撷取而来。她站在塔前的石板路上,望着不远处并肩而立的两人,眼底漫起一层温润的雾气。
苏婉凝的指尖还残留着西域沙砾的粗糙触感,怀中紧紧抱着那只合璧的古簮。簮身的缠枝纹在雨雾中泛着淡淡的莹光,纹路间似乎有流光婉转,那是西域流沙的干燥与沪上烟雨的湿润相互交融后,激活的非遗灵力。她低头摩挲着簮头的白玉珠,那珠子曾是双簮分离的见证,如今重归一体,指尖能清晰感受到两股力量在其中奔腾缠绕,如同她与陆景渊跨越万水千山的羁绊。
陆景渊就站在她身侧,玄色长衫被雨水打湿了边角,紧贴着挺拔的脊背,勾勒出流畅的肩背线条。他身姿如松,即使肩头还残留着西域之行留下的伤痕,此刻依旧稳稳地挡在苏婉凝身侧,如同不可逾越的屏障。他手中握着一枚从西域带回的青铜令牌,令牌上刻着繁复的墨家古篆,指尖划过纹路时,能感受到令牌传递出的厚重力量——这是当年墨家先祖为守护古簮所铸,历经千年风沙,依旧保留着守护的意志。
“龙华塔下的地脉,与古簮的灵力同源。”陆景渊的声音被雨声衬得愈发低沉,目光扫过塔基上隐约可见的刻纹,那些刻纹在雨水的浸润下渐渐清晰,露出榫卯结构特有的凹凸纹路,“当年墨家先祖将古簮一分为二,一半藏于沪上龙华,借塔下地脉的温润之力滋养;一半置于西域流沙,凭大漠干燥之气封存,便是以‘阴阳相济’之法压制簮中魂灵。如今双簮合璧,两地地脉的共鸣之力会让簮魂彻底觉醒,但这股力量也会像黑夜中的明灯,引来所有觊觎者。”
苏婉凝轻轻颔首,指尖划过古簮上的缠枝莲纹,忽然想起在西域流沙中遭遇的险境。那时黑袍人带着大批手下围追堵截,玄铁箭破空而来时,陆景渊毫不犹豫地将她护在身下,肩头被箭簇穿透,鲜血染红了玄色长衫,却依旧反手拔剑,以墨家剑法斩杀数人。后来在莫高窟的密室中,两人联手破解墨家机关,那些机关正是以榫卯结构为基础,每一个卡扣、每一处衔接都暗藏玄机,而壁画上的飞天纹样中,竟藏着苏绣针法的变体,正是靠着这些非遗技艺的呼应,他们才最终找到了藏簮之地。
返程途中的那些窥探目光更是如影随形。有几次宿在客栈,深夜总能听到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陆景渊整夜不合眼守在床边,苏婉凝则借着微弱的油灯,用苏绣针法在窗纸上绣出简易的预警阵法——那些细密的针脚如同蛛网,一旦有人触碰,便会发出细微的灵力波动。沈清辞派来的绣坊姐妹也在暗中相助,她们用缂丝技法编织的隐身斗篷,好几次帮两人避开了黑袍人的追踪。
“觊觎古簮的,除了黑袍人背后的‘忘川阁’,还有当年背叛墨家的旁支‘影墨派’。”沈清辞走上前,将油纸伞微微倾斜,遮住苏婉凝头顶的雨丝,伞沿滴落的水珠落在她的青裙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忘川阁以‘遗忘非遗’为己任,认为这些古老技艺阻碍了世间‘进化’,想要夺取古簮摧毁文脉;影墨派则是觊觎古簮中的灵力,妄图将其据为己有,重现当年墨家的荣光,实则早已背离了先祖的初心。”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古籍,书页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却是沈家家传的《沪上非遗纪事》:“我查阅过古籍,忘川阁的创始人曾是百年前的一位木匠,因不满自己的榫卯技艺无人传承,心生怨怼,便创立了忘川阁,专门销毁非遗器物,散播‘非遗无用’的言论,久而久之,竟凝聚了一批同样心怀不满的人,势力日渐壮大。而影墨派则是墨家第七代传人时期分裂出去的,他们认为墨家不该只做‘守护者’,而应利用古簮的力量掌控三界,最终被主流墨家驱逐,隐于暗处伺机而动。”
雨势渐大,风卷着雨珠拍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如同忘川阁与影墨派逼近的脚步声。苏婉凝抬头望向龙华塔的塔顶,塔尖在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柄直刺苍穹的利剑。她忽然想起祖母临终前的场景,那时祖母躺在病榻上,枯瘦的手指紧紧握着她的手,将这只古簮的一半交到她手中:“婉凝,古簮非寻常饰物,乃沪上文脉所聚,承载着苏绣、榫卯、徽墨等无数非遗技艺的魂灵。守簮者,需以匠心为骨,以情义为魂,方能护得一方安宁,守住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
那时的她尚且年幼,不懂祖母话语中的沉重,只知道这只古簮是苏家世代相传的信物。直到长大后学习苏绣,她才发现古簮上的缠枝纹竟是用失传已久的“双面绣”技法绣成,正面看是盛放的莲花,反面却是展翅的凤凰,针脚细密到肉眼几乎难以分辨。后来遇到陆景渊,才知晓古簮中还藏着墨家的机关秘术,榫卯结构的卡扣能将灵力牢牢锁住,唯有遇到真正的传承人,才能解锁其中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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