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的雨歇了大半,只剩下檐角的水珠顺着青瓦边缘缓缓滴落,在窗台上砸出细碎的水痕。苏清鸢坐在陆公馆书房的梨花木桌前,指尖托着一只巴掌大的青缎荷包,荷包边缘绣着一圈缠枝莲纹样,针脚细密规整,正是苏绣中常见的平针绣技法,但在纹样的交汇处,却隐隐透着一丝不寻常的繁复。
“这荷包是沈砚之当年随身携带之物?”陆景年端着一杯温热的雨前龙井,放在苏清鸢手边,目光落在荷包上,“昨天从聚雅阁旧址的暗柜中找到时,它被裹在三层油布纸里,外面还缠着几圈铜丝,显然是沈老板极为珍视的东西。”
苏清鸢轻轻点头,将荷包凑近眼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仔细端详。荷包的青缎面料已经有些褪色,边缘磨损处露出里面的米白色衬布,但绣线依旧色泽鲜亮,尤其是缠枝莲的花瓣处,用了深浅不一的碧色丝线,层层叠加,竟有几分立体通透之感。“你看这里。”她伸出纤细的指尖,指着缠枝莲藤蔓的交汇处,“寻常平针绣的藤蔓都是连贯流畅的,但这里的针脚看似衔接,实则每三针就有一个细微的转折,而且绣线的粗细也有差异,不像是随意为之。”
陆景年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了异样。那些细微的转折太过隐蔽,若不是苏清鸢这般精通苏绣的人,根本无法察觉。“沈砚之当年痴迷非遗技艺,尤其推崇苏绣,或许这荷包上的纹样并非普通装饰。”他回忆起之前找到的聚雅阁账本,“账本上记载,沈砚之曾重金聘请苏绣名匠‘针圣’柳云溪为他定制过一件贴身之物,或许就是这只荷包。”
“柳云溪?”苏清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柳前辈是苏绣透针绣的传人,透针绣最擅长在织物底层隐藏纹样,需用特殊的光线和针法才能显现,难道这荷包上藏着什么秘密?”她起身走到窗边,将荷包对着天光调整角度,果然看到缠枝莲纹样的底层,隐约透出一些淡金色的丝线痕迹,只是太过模糊,无法辨认形状。
“透针绣的隐藏纹样,需用同色系的细丝线在底层交叉绣制,只有用特定的针法拆解表层丝线,才能让底层纹样完整显现。”苏清鸢将荷包放在桌上,从抽屉里取出一套小巧的苏绣工具:一枚银质绣花针,一把象牙柄小剪刀,还有一盒细如发丝的各色丝线。“但拆解过程极为凶险,若是稍有不慎,不仅会破坏表层纹样,还可能让底层的隐藏纹样彻底消失。”
陆景年看着她手中的绣花针,针尖细得几乎看不见,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要不要找个专业的苏绣匠人帮忙?”
“不必。”苏清鸢摇摇头,眼神坚定,“透针绣的拆解之法极为隐秘,柳前辈当年曾与我母亲有过一面之缘,传授过几句口诀,如今怕是只有我能尝试。而且此事关乎第三支古簮,不宜声张。”她深吸一口气,将银针刺入荷包表层的缠枝莲纹样中,动作轻柔得如同蝴蝶点水。
透针绣的表层针法看似简单,实则暗藏玄机。苏清鸢按照柳云溪留下的口诀,以“挑、拨、抽、拉”四字要诀,一点点拆解表层的碧色丝线。每一根丝线都要精准定位,不能牵动周围的针脚,否则底层的金色纹样就会受损。她的额头上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指尖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微微发麻,但眼神却始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的荷包和绣花针。
陆景年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扰到她。他看着那些细如发丝的碧色丝线被一根根抽出,荷包表层的缠枝莲纹样渐渐变得稀疏,而底层的淡金色丝线痕迹则越来越清晰,隐约能看出是一些线条构成的图案,像是某种地图的轮廓。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天光渐渐西斜,书房里只剩下绣花针穿梭的细微声响。苏清鸢终于停下动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最后一根碧色丝线放在桌上。此时的荷包表层,缠枝莲纹样已经被拆解大半,露出了底层完整的淡金色纹样——那竟是一幅缩小的沪上老城厢地图!
“真的是地图!”陆景年心中一喜,凑近细看。地图上用金色丝线标注着几条主要街道,还有几个明显的标记,其中一个标记被绣成了桥的形状,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水波纹纹样,而地图的中心位置,用红色丝线绣着一个极小的“豫”字。
苏清鸢取出放大镜,仔细观察着地图上的细节:“你看这桥的形状,九曲连环,正是豫园的九曲桥。旁边的水波纹,应该是指桥底的水域。”她指着地图上桥底的一个红点,“这里有个标记,像是暗格的位置。”
陆景年点头附和:“豫园的九曲桥始建于明代,桥底有多个拱洞,当年沈砚之若是想隐藏东西,选择桥底的暗格确实隐蔽。而且豫园位于老城厢中心,人流量大,不易被人察觉。”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豫园如今游客众多,幽蛇阁的人肯定也在暗中追查,我们若是贸然前往,恐怕会打草惊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