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岸的联盟初步形成,局势稳定下来的同时,我们也迎来了更复杂的挑战。
这日傍晚,港口码头刚完成一批货物交接,郑和带我登上天启号,说有急事相商。
我走入船舱,便看到桌上摊着一张新绘制的海图,上面标记着吕宋、苏禄、加里曼丹、马鲁古群岛等地,标红的,是葡人近期活动频繁的几个水道。
郑和站在舷窗前,神色凝重。
“葡人的手,不只是伸向吕宋。”他缓缓说道,“我们的船队在望加锡附近,被葡属巡舰扣留三艘,还在装货时被当作‘走私者’。那几艘船,是从苏禄调货回吕宋的,证件齐全。”
我皱起眉:“他们这是变相封锁互市。”
“正是。”郑和指着海图上的一处标记,“他们在马鲁古新设了一个临时港口,叫‘奥斯特拉’,专门拦截我们南下与东归的航线。他们已经意识到,仅靠吕宋一地,是压不住我们了。”
我盯着那块标记良久。
“看来,是时候调动更大的联盟了。”
郑和点点头。
“我们需要让整个南洋明白:大明不是来和葡人抢饭碗,而是带来一张更公平的桌子。我们不征服,只合作;不剥削,只互惠。这一张桌子要有人坐才稳。”
接下来的几天,我与郑和分头行动。
他坐镇港口,布置兵力,同时调整船队航线,尽量避开葡人巡逻频繁区域。我则带着数名副使和一批使团护卫,南下前往苏禄,与那里的苏丹正式议约,同时邀请加里曼丹、望加锡、马鲁古等地的酋长共同开一次“互市议会”。
这一次,我们不再只拉一个一个的部族,而是要建立一个能抗衡葡属商盟的区域合作框架。
苏禄王宫建在海边,一到傍晚,潮水便拍打宫墙,发出沉闷的声响。
苏禄苏丹是一位中年人,眼神锐利,说话简练。
“我知道你们在吕宋做的事。”他开门见山,“也听说葡人很恼火。”
我微微一笑:“我们确实惹恼了他们,但不是因为我们威胁了他们的力量,而是因为我们动了他们的特权。”
苏丹靠在王座上:“我不怕葡人,但我也要问,你们来,是暂时热络,还是准备长期负责?”
我明白他想听的,不是承诺,而是计划。
“我们在吕宋设立的互市厅,不只是临时货点,而是永久机构。我们将设定标准、发布税则、建立争议仲裁机制,同时派驻学校、翻译馆、义诊坊,解决文化与制度差异。”
我顿了顿,看着他:“最关键的是,我们不驻兵,不驻总督,不剥夺你们的决策权。”
苏丹点点头:“那你们要我们做什么?”
“不是要你们做什么,而是请你们参与建立一个新的南洋市场规则。每个参与的港口,都有一票权力。你们可以提议、否决、监督互市物品价格及流通。”
苏丹沉思良久。
“那葡人若再来呢?”
“你们若需要,大明可以派护航船。可这不是强制,而是你们请求时,我们才出兵。”
他轻轻笑了一声。
“看来,你们是真的想做一张大桌子了。”
我认真地点头:“而不是去推翻谁的碗。”
议约进行了三日。
苏禄苏丹正式签署《南洋互市协定初稿》,并当众表态,愿意作为首批议会港口之一,参与南洋商道整合。
随后的几天,我们又马不停蹄地拜访了望加锡和马鲁古的几个岛屿酋长。虽然他们多有迟疑,但在苏禄的带动下,终于松口同意派代表前往吕宋参与首届互市议会。
我带着他们的签名回到吕宋,刚下船,郑和便迎上来。
“你看。”
他递给我一封密信。
我接过一看,竟是来自占婆王国的使节信函,他们在得知南洋互市崛起之后,主动请求观摩会议,愿意派观察员前来学习。
这说明,互市的影响,已经越出南洋,蔓延到整个中南半岛。
那一晚,天启号甲板上灯火通明,郑和召集港口各部族代表,宣布南洋互市议会将在半月后召开,地点就设在吕宋港城外的新建“共议馆”。
当夜,海风温热,港口上鼓声不绝。木鼓声从高塔上传来,回荡在每一艘商船与渔舟之间。
我站在甲板边,看着码头上的旗帜随风飘扬。
那一面大明旗帜旁边,插着各部族的图腾旗、苏禄王家的王徽旗、还有刚送来的马鲁古风帆图腾。
这一刻我知道,我们真正从“征服的局”转向了“共议的局”。
但我也清楚,这越是成功,葡人就越不会善罢甘休。
一张公平的桌子,在这个世界上是最难守的。
而我们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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