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的海风仍旧炽热，夹杂着浓烈的盐味与未曾散尽的火药味。港口的战后修缮正在有序进行，码头的焦木正在更换，工匠们日夜赶工，而远处的船坞里，新一批从琉球运来的大桅帆船正进行最后装配。
但这短暂的平静，只是更大风暴前的喘息。
“林使，海峡那边出事了。”
清晨，马升推开房门，神情紧张。他手中捧着一卷刚从侦察船送来的急报，上面写着：
“望加锡以西三百里外，望远礁附近发现不明战舰活动，疑似葡军分舰队。”
我眉头紧锁。这片海域向来是南洋的命脉水道，也是马六甲与望加锡之间的中继点。一旦被葡人占据，整条补给线都可能断裂。
“派出海骑快舟，不带武装，换小旗号，从北线绕过去看个清楚。”我下令。
“是。”马升点头退下。
而与此同时，在互市总署中，来自占城与三佛齐的代表也开始对当前的战略布局提出质疑。
“林使，我们愿意继续盟约，但望远礁那边若真被葡人占据，意味着他们可随时切断我岛粮路。你们打得虽漂亮，可我们不能每次都等大明救援。”
我站起身，望着桌案上的航线图，一字一顿地说：
“我知道你们担心的是什么。但请相信，若南洋这盘棋真下到了望远礁，我们不会坐视不理。”
那名代表仍有疑虑：“可你们兵力还在修整，望远礁地形复杂，我们的人连登礁都困难——若不是你们真有把握，我们为何不先行转运物资？”
郑和走进来，平静地打断了争执：“林使已有安排。只不过这次——我们不只是去防，而是主动探。”
“探？”几人一惊。
我点头：“派一队小舟伪装商旅，从不同岛屿起航，接近望远礁；由我亲自带队，进行登礁勘察。”
帐中一片寂静。无论是南洋族长还是我们大明将士都没想到，我会亲自前往。
郑和看着我，没有说话。他知道，战局已经不是谁坐镇指挥就能转变的阶段，我们需要情报，也需要姿态。
如果大明使者愿意为南洋亲上火线，那便是这片群岛最有力的承诺。
当晚，我带着马升、几名亲卫以及数名熟悉地形的卡皮斯族船员，乘小舟出发，绕行于群岛之间。我们更换旗帜，装作杂货商船，利用海雾掩护，在两日之后悄然接近了望远礁。
望远礁并不是一块完整的岛屿，而是由三块大型珊瑚礁与多片沙洲组成的海域。潮水退时，沙洲如刀背般浮现；涨潮时则全被海水吞没。此地并无淡水，也难以驻军，但却有着极佳的视野，能监控来往商船。
“有旗帜。”马升手指远方低语。
透过海雾，我们隐约看到两艘轻型葡萄牙帆船静伏在礁边，帆索已收，船身纹理清晰可辨。他们像是停在那里休整，却又警觉十足。
“不能贸然靠近。”我低声说，“把图勾出来。”
卡皮斯水手立刻取出海图，利用望远镜与指北针，标出敌船位置，并沿海礁边缘记录水深变化。这种方式危险万分，稍有不慎，船就会搁浅，但我们别无选择。
就在我们即将掉头之际，远处海面却升起了浓烟。
“不好，是信号弹！”马升惊呼，“他们发现我们了！”
话音未落，两艘敌船同时升帆转向，炮口对准我们！
“快！全速退回北水道！”我命令。
小舟掉头疾驶，浪花四溅。敌人显然未料到我们的船如此灵巧，几轮炮击均未命中。但我们也知道，敌人此番已警觉，望远礁如今已经布防，下一次将不再只是两艘巡航船。
三日后，我们返回望加锡。
我召集了所有盟友代表，亲自向他们展示勘察图与敌舰位置。
“葡人已在望远礁布防，准备截断我们与马六甲之间的水道。”
众人沉默。我看着他们一一开口：
“这不是我的海路，而是你们的命脉。”
“如果你们仍想做生意，那就拿出行动，而不是观望。”
最终，占城答应派出三艘轻舰护运物资；三佛齐将派出五百名步兵登岛协防。爪哇一方更提出修建“浮动船坞”，作为前线舰队中转点。
而我，心中也已有计划。
“我要在望远礁，造一座浮岛。”我在图纸上划下一笔。
郑和愕然看我一眼，随后笑了。
“你还真是胆大。”
“这南洋，要想不乱，就得让对手，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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