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荒石镇北侧了望塔的哨兵换上了最后一班岗。
哨兵是个年轻人,叫乔斯,参加过魔潮防御战,脸颊上还留着一道被碎石划破后刚结痂的浅疤。他裹紧粗糙的毛毡斗篷,朝手心哈了口白气,例行公事地举起那架简陋的、镶嵌着单筒镜片的观测仪——这是布兰恩工坊前几天才分发下来的新装备,镜片是磨制的水晶,精度远胜肉眼。
观测仪缓慢扫过东北方尚处于深蓝与墨黑交界的地平线,那里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和更远处深林精灵领地的边缘。乔斯的手停住了。他调整焦距,眯起眼睛。在仪器有限的视野里,在黎明前最稀薄的微光勾勒下,一列移动的小点正沿着古老商道的痕迹,向着荒石镇方向而来。
小点大约十个,移动姿态轻盈而规律。更引人注目的是队伍前方,一面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隐约可见的淡色旗帜——旗帜上似乎有枝叶的纹样,随着行进微微飘扬。
乔斯立刻敲响了了望塔内侧悬挂的小铜钟。清脆的钟声在寂静的黎明前传开。
几乎同时,西侧了望塔的钟声也响了,节奏略显急促。紧接着,南侧了望塔的钟声加入,沉稳而连续。
三座了望塔,同时示警。
政务厅内,和衣而眠的德索莱特·卡斯尔几乎是钟响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他翻身坐起,抓起挂在床头的“开拓者·黎明意志”,大步走出房间。走廊里,埃莉诺·晨星已经拿着记录板站在那里,头发微乱,但眼神清醒锐利。阿尔德里克·斯通沉重的脚步声也从楼下传来,塔盾撞击楼梯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三人没有交谈,默契地快步登上中央了望塔。布兰恩·火砧也被钟声惊动,矮人工程师骂骂咧咧地抓着外套跟了上来,后面是闻讯赶来的伊索尔德·路尔和塞莱斯特·晨曦。
塔顶风大,带着深秋的寒意。众人从哨兵乔斯手中接过观测仪,依次望向三个方向。
东方:那支打着月桂枝旗帜的小队已经更清晰了些。距离尚远,但能看出他们身形修长,衣着以深浅不一的绿色和褐色为主,虽显精致却并不华丽,更像是便于林中行动的猎装或旅行装。他们行进速度不慢,但队形保持得很好,没有散乱。最引人注意的是,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感觉到一种淡淡的、与自然协调的韵律感,但与此同时,观测者心中莫名升起一丝感觉——那队伍似乎笼罩在一种无声的忧虑之中。
“深林精灵的使者。”伊索尔德·路尔的声音在晨风中有些飘忽,“月桂枝旗……是寻求和平交谈的标志。但他们不该这个季节离开森林深处,更不该如此明显地接近人类聚落。”
北方:景象截然不同。大约三十多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正从北方的碎石荒原方向缓慢移动。他们披着厚重的兽皮,许多皮草已经破损,沾染着尘土和暗色的污渍。队伍中有几头类似座狼但体型更大的野兽,同样显得疲惫不堪。这些身影行进间带着兽人特有的、略显笨重却充满力量的步伐,但队形远不如精灵整齐,甚至有些拖沓。他们没有打出任何旗帜,只是沉默地向着荒石镇的方向跋涉。
“符文兽人……”阿尔德里克·斯通沉声道,“看装束和状态,不像劫掠团。倒像是……失去了营地的流亡者,或者遭遇了重大损失后的残部。”
南方:最为醒目。一支由四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正沿着相对平整的南方官道驶来。马车厢体漆成深红与金色,装饰着流苏和纹章,拉车的是毛色光亮、体型匀称的健马。车队前后各有四名骑着高头大马、盔甲鲜明的骑兵护卫。车队中央那辆最大的马车车厢上,绘制着晨曦大陆人类王国奥兰多家族的徽记——金阳与缠绕的玫瑰。
“奥兰多公爵的信使。”埃莉诺·晨星的声音恢复了完全的冷静,她甚至拿出炭笔在记录板的边缘快速记下了车队的构成和徽记细节,“如此正式的排场,携带的不会是普通信件。魔潮刚过,王都的反应……比预想的快,也更具目的性。”
三股烟尘,从三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在同一时刻,向着刚刚经历劫难、尚未完全喘息的荒石镇逼近。
德索莱特放下观测仪,目光缓缓扫过东、北、南三个方向。晨光此刻终于刺破地平线,将第一缕金红色涂抹在天际,也照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深不见底的眼眸。
“看来,”他的声音平静,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的塔顶清晰可闻,“荒石镇安静的日子,结束了。”
他转向身边的埃莉诺·晨星和阿尔德里克·斯通,也看向陆续登上塔顶的布兰恩·火砧、伊索尔德·路尔和塞莱斯特·晨曦。
“我们刚刚学会在魔潮的狂涛中生存,在废墟上重建家园。”德索莱特继续说,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三股象征着不同文明、不同力量、不同意图的烟尘,“现在,我们要开始学习,如何在更多样、更复杂的棋局中行走。这盘棋的棋子不止有刀剑和城墙,更有语言、律法、技术和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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