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炉火噼啪作响。
老马丁放下陶杯,手从柜台下摸出一瓶浑浊的麦酒,给自己倒了半杯:“哈维说得对。但成了‘地方’,也就成了靶子。领主大人,他得把这靶子立稳了,还得让射过来的箭都扎不进木头里。”
他喝了口酒,看向窗外。街道上,民兵队在巡逻。那些年轻人挺胸抬头,手里拿着的不再是草叉和砍柴斧,而是制式的长矛和镶铁木盾。虽然装备依旧简陋,但队形有了模样。
“你们看见训练场边上那几台新机器没?”老马丁忽然说,“布兰恩那矮子捣鼓出来的,说是能自动夯土。魔潮那会儿,我亲眼看见领主大人站在结界中间,手里那把剑亮得跟小太阳似的。还有埃莉诺小姐写的那些‘公约’,虽然字儿多得让人头疼,但至少现在吵架知道找谁评理了。”
他顿了顿,摩挲着酒杯粗糙的边缘:“这地方是不一样了。跟以前那些来了又走的开拓队不一样,跟那些只顾收税的贵族老爷也不一样。所以那些外面来的人,他们不是来看笑话的。他们是来看——这东西能不能成。”
酒馆门被推开,冷风灌入。是年轻哨兵乔斯,脸颊上的新疤在炉火光中泛红。他摘下毛毡兜帽,气息微喘:“北边,阿尔德里克大人已经和兽人碰面了,隔着五十步停下。东边,精灵队伍停在东门外,埃莉诺大人正过去。南边,公爵马车快到大门了。”
所有人都看向他。
乔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说:“领主大人下令,全镇保持日常作息,工坊继续开工,田地继续整理。他说,荒石镇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用演给谁看。”
老马丁愣了愣,忽然笑了。他举起酒杯,浑浊的酒液在炉火映照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那就干活去吧。”老酒馆老板说,“该酿酒酿酒,该缝衣缝衣。让外面的人看看,荒石镇——倒不了。”
政务厅三楼,德索莱特·卡斯尔从了望台走下。
走廊尽头,伊索尔德·路尔站在那里等他。赤痕精灵的手中托着一枚纽扣大小的银白色金属片,表面蚀刻着极其精细的符文。
“给你的。”伊索尔德将金属片递过来,“别在衣领内侧。能让你在十二小时内保持绝对清醒,思维不受情绪干扰——面对贵族官僚,你需要这个。”
德索莱特接过金属片,指腹能感觉到符文凹陷处微弱的魔力流动。他看向伊索尔德:“这也是银月祝福?”
“是魔法逻辑。”伊索尔德纠正,“基于银月光辉对思维活动的梳理效应。纯粹的实用技术,与信仰无关。”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如果你内心动摇,它毫无作用。”
德索莱特将金属片别在衬衣领口内侧,一丝清凉感从皮肤渗入,脑海中纷杂的思绪仿佛被无形的手抚平、归类。他点点头:“多谢。”
两人并肩走向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你觉得他们为何同时到来?”德索莱特忽然问。
伊索尔德沉默片刻:“深林精灵的涌泉林出问题了,我能感觉到。森林的‘呼吸’在魔潮后变得紊乱,岚叶部族是森林最敏感的神经末梢,他们最先感知疼痛。兽人……先祖圣山是他们的精神图腾,如果那里被魔潮衍生物占据,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哪怕向曾经的敌人求助。”
“至于奥兰多公爵,”她的声音冷了几分,“他的嗅觉一向敏锐。荒石镇在魔潮中存活,还初步建立了魔导工业的雏形,这已经触动了某些人的神经。他要么来收编,要么来扼杀。”
他们走到一楼大厅。透过敞开的政务厅正门,能看见南门外那支马车队已经停下,骑兵正在下马,动作整齐划一。
德索莱特·卡斯尔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领口内侧那枚金属片传来的稳定凉意,也能感觉到腰间“开拓者·黎明意志”剑格处魔晶与自身信念若有若无的共鸣。
东门外,埃莉诺·晨星正走向那队精灵使者,晨风吹起她制服的衣摆。
北隘口,阿尔德里克·斯通的塔盾立在地上,像一道沉默的城墙。
而在这里,政务厅的门槛,是他必须站定的位置。
德索莱特迈步走向门口。晨光完全铺满了门前的石阶,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投进厅内。
在他踏出门槛的瞬间,远处教堂钟楼的钟声敲响了。不是警钟,而是报时钟——上午七时整。清脆悠长的钟声在镇子上空回荡,穿过街道,掠过屋顶,飘向远方三支静静等待的队伍。
那是荒石镇自己的声音。
德索莱特站在光里,看着马车队中那辆最华贵的车厢门被侍从拉开,一只擦得锃亮的皮靴踏上了荒石镇的土地。
他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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