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御香宫却灯火未歇。
帘幔之后，苏凝妆静坐香案前，身后宫女轻掖长袍，一封密帖安稳地置于她手边锦垫之上。
那是她最不愿动，也最不想动的一道“底牌”。
御前密帖，出自先帝之手，落款亲封：“苏氏入主中宫，得尊之权，准其议香监、奏礼秩。”
这是她登贵妃之位前夕，太后病重、宫中权乱之时，先帝亲笔所写的恩录密帖，封得极死，却保她十年荣宠不衰。
此物一旦示人，意味着——她再无回身之地。
“娘娘，礼监来报——江枝已将贵监所批‘乙级封档’副本抄送至宗司。”
“摄礼殿那边……还在观望。”
宫女语音轻微，生怕引起殿主怒火。
苏凝妆却极静，茶香未冷，语气淡然：“她这一手，是在试。”
“试谁敢接她手里的账。”
她抬手轻叩那道密帖，眼底却是一层深霜：
“那便让她看一看，我苏凝妆，当初是如何一纸写入中宫。”
“这张帖子，我给她送过去。”
……
翌日，御史台接旨。
礼监三司联署，共议内廷秩次重审，并附上一封极罕见的——御前旧帖副录。
“香司江枝，虽才具可用，然出身有疑，历任晋阶不循礼数。”
“贵妃所议内监册律有据，其所持御前亲诏，足以列香秩第一席。”
“江枝之位，应退为辅职，暂离主印。”
——短短三行，实为一记诛心钉。
苏凝妆用她那封先帝密帖，联合礼监三官，绕过摄政王，硬生生从制度上将江枝的“主香之位”拔了一层。
宫中震动。
……
主香司内，江枝盯着案前那封“御前旧帖复印本”，眉梢挑起一抹嘲意。
“十年没动的旧帖，她终于舍得亮了。”
她缓缓抚过纸页，那封“御前密帖”落笔娟秀，气息干枯，是先帝病重时的字迹。
她记得。
那一年，她不过是个跟着香案送花汤的下役，亲眼看着贵妃在太后面前落泪请命。
而那场“请命”，换来的是整整十年，香监独尊、内廷封档皆出贵妃手。
她轻笑一声。
“既如此，便不再绕。”
她提笔在密帖副录之下，写下八字：
“香权入史，不循私令。”
接着，起身吩咐掌记：
“送此笔迹去御前，让摄政王亲判。”
“也请他——决定宫中是奉祖制，还是奉旧恩。”
……
傍晚，御前议案厅。
摄政王萧御临于殿中阅完江枝所送之笔，良久无言。
副官低声道：“主上，若下旨偏她，贵妃定不甘。”
“若偏贵妃，江枝必翻礼案旧账。两边，怕是都要撕破。”
萧御临将那笔字拿在指间，灼灼一望，冷然吐字：
“那便让她撕。”
“朕——看她能撕到谁骨头上。”
……
夜后。
主香司外。
江枝再披朝袍，焚香三炷，立于香司正门之下，扬声而问：
“从今日起，礼监尚存祖法否？”
“内监册律，还认女官品秩否？”
“若不认。”
她将一枚代表香监主印的金牌高高举起，在夜火中闪光：
“——我江枝，便自封新规。”
“我不靠恩录，我靠手中这笔，宫中所有香案旧卷，敢封我、敢剁我、敢篡我。”
“我便一卷卷写回你们祖宗面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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