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晨钟敲响三声,整个紫禁城在积雪的覆盖下显得分外沉重。大殿前的御道早已被内侍扫净,石砖泛着湿润的冷光,雪水在沟槽里凝成细细的冰痕。此时的乾清殿,朱门紧闭,却透出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气息。
百官分列两侧,黑压压的朝服如墨色的浪潮,齐整却死寂无声。风雪扑打在檐角,冰凌折断的声音不时响起,仿佛在提醒所有人——今日是大审之日,任何人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太监高声唱传,声音在殿内回荡:“陛下驾到——”
皇帝一袭黑绣金龙玄袍,缓缓步入,面色比雪更冷。随他入殿的不是平日的近侍,而是刑司与禁军统领,足见今日御前对证的非同寻常。百官俯首,山呼海应,声音却带着难掩的颤抖。
皇帝端坐御案之后,目光冷冷扫视全场,片刻不语,只是手指轻扣案几。每一次扣击,都像是重石砸落在群臣心头。
御史台列班最前,几人面色惨白,唯仇正勉强挺直身子,眼神却浮动。李衡低垂着头,眼眶红肿,一夜未眠;蔺舟更是心神崩溃,身子摇摇欲坠。
太监尖声唱道:“传香监江枝入殿——”
江枝一袭素色官袍,步履稳健地入殿,眉眼清冷,气息凌厉。她行礼之后,目光只淡淡扫过御史台,唇角微微一勾,讥讽意味不言自明。那一瞬,仿佛整个殿堂的锋芒都聚拢在她一人身上。
紧接着,刑司堂官与数名校尉押着夏昭上殿。她的手脚仍缚着铁链,面容憔悴,却比三日前更显决绝。她一进殿,立刻吸引了所有目光——因为今日,她的一句话,就可能决定贵妃的生死。
“传长宁宫贵妃娘娘——”
随着这声唱宣,贵妃缓缓步入。她一身深红宫装,华美的凤钗压得鬓发沉沉,面上仍旧挂着端庄的笑。可她眼底的狠意,被厚重的妆容遮掩不住。她步伐优雅,缓缓走到御座一侧,盈盈一拜,声音柔美:“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没有回应,只抬手示意。
御前三方,终于齐聚。香监、刑司、内库,连同百官与御史台,共同见证这场即将爆裂的对证。
——
殿中烛火燃得极盛,金光摇曳,衬得每一张脸都分外冷硬。
皇帝开口,声音低沉:“今日之审,关乎国本,关乎社稷。香案既起,必得真相。若有人妄图欺瞒,朕必不饶。三日之前,刑司已具初供,香监递来笔录。今日,当面对证。先传刑司——呈供。”
刑司堂官躬身应诺,命人呈上案卷。太监捧至御案前,案卷摊开,列明夏昭口供、递银经过,以及焚账之事。字迹清晰,盖着刑司大印,重若千钧。
百官屏息凝视,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有人悄悄抬眼望江枝,却见她神色冷峻,丝毫不惧;又望向贵妃,却见她唇角含笑,似乎胸有成竹。
御史台之人心神大乱,李衡咽了咽口水,额上冷汗滚落;蔺舟更是浑身哆嗦,几乎要跪倒。仇正咬牙死撑,心头却已生出惶惧。
皇帝目光扫过群臣,声音一字一顿:“今日对证,言者无罪,隐者有祸。夏昭——跪陈!”
夏昭被推到殿心,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她抬头,眼神血红,声音嘶哑却决绝:“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银子,是奉娘娘之命,亲手递至御史台。火,也是奴婢亲点。奴婢无意害国,只是受命而行!”
话音落下,殿内轰然一震。百官中低声议论,有人惊惧,有人沉默。御史台的人面色苍白,几乎撑不住。
江枝冷笑一声,声音清脆:“夏嬷嬷说得好。只是我更好奇,那些收了银子的御史大人们,如今怎的不敢出声?三日前在殿中,他们还振振有词,如今倒似哑了嗓子。”
她话音尖锐,直刺御史台。
皇帝冷冷看去,目光沉重:“御史台,尔等可有话说?”
殿内气息骤紧,所有人心头一沉。
殿中死寂。
夏昭被铁链钉在地心,双膝紧紧压在冰冷石砖上,眼睛布满血丝。三日前的那一跪,她只是绝望;而今日,她的眼神里多了某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陛下——” 她的声音嘶哑,却清晰传遍全殿,“奴婢愿再供一遍,句句属实。火,是奴婢亲点;银,是奴婢亲递!三日前奴婢在刑司招供,今日面对满朝百官,仍愿再言!若有半句虚妄,愿天打雷劈!”
话音未落,殿内议论之声已起。百官中有人低声惊叹,也有人屏住呼吸,似乎不敢相信一介婢女竟能说得如此斩钉截铁。
贵妃脸色微变,唇角的笑意终于维持不住。她猛地开口,声音清脆却带着冷意:“夏昭!你疯了么?本宫素来怜你旧情,容你在侧多年。你竟敢污蔑本宫?一句火,一笔银,你便能毁了本宫清誉?!”
她一声声喝问,仿佛要把夏昭压下去。
夏昭却抬头,眼泪横流,笑意苦涩:“娘娘——奴婢陪您多年,您是何等心思,奴婢最清楚。那一夜,您亲自唤奴婢到寝殿,明言:‘若不办成,尔等一家皆死。’ 奴婢不敢违!今日奴婢自认罪,便是要说出真相。死不足惜,但奴婢不愿陪您背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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