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前的血痕尚未彻底干涸,雪夜的寒风却已逐渐停歇。御前大殿在一夜腥风血雨之后,陷入一种死寂般的沉默。百官仍旧整齐跪伏,呼吸压抑到仿佛能听见彼此心口的颤动。
无人敢先抬头。即便血声已被压下,叛逆被拖走,但那种逼视心魂的冷意仍在殿中盘旋。碑火余声像一道无形的烙印,深深印在每个人的心头。
皇帝缓缓抬手,示意百官退下。声线低沉:“今日之议至此。”看似平静的一句话,却让跪伏的百官几乎同时长舒了一口气。有人悄悄抹去冷汗,有人扶着老迈的身子几乎站不稳。
他们知道,刚才那一刻,自己若有一丝心动,便可能随那些叛逆一并被拖走。江枝所抛出的铁证,冷冽如刀,不仅斩杀了三股余孽,更让整个朝堂都看清——任何潜灰,只要敢动,皆会在碑下被揭开。
然而,越是死寂,越显得不安。
百官散去的队伍在殿门前绵延而出,靴底踏在残雪与血痕上,发出低沉的摩擦声。无人交谈,唯有风声卷起衣袍,掠过御街石阶,像是一场压抑到极点的送丧。
有大臣在殿外低声咳嗽,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旁人听出心虚。有人回首望向大殿深处,眼中满是惊惧与复杂。
“碑下风声……竟真能至此。”有士林老臣心中颤抖,想起那些被拖走的余子,眼角泪意暗涌,却不敢多言。
而旧党的残部则在心底暗暗咬牙,他们明白,仓廒账簿既已被揭开,顺德候的余脉恐怕难逃秋狱。但他们也清楚,只要皇帝仍在疑惧之间,他们便未必全无翻身的机会。
延妃余脉的人更是心胆俱裂。有人在散去的人流中暗暗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腔弥漫,心底却发狠:血火既已被揭,唯有在暗处另觅生机。
御案之后,皇帝仍未起身。他的目光落在殿阶上尚未拭去的血迹,心绪翻涌不定。江枝的手段凌厉冷绝,连他也生出一种陌生的惧意。
这些年来,朝堂如同一口巨鼎,诸派争权,他一直在其中平衡。但如今,江枝几乎以一己之力,将三线余火尽数揭出,并在御前冷手收割。这种手段,既是倚仗,也是威胁。
“此女……已成孤家之刃。”皇帝心底低语,手指在御案上无声敲击。
他知道,若没有江枝,今日的御前或许真会失控。但他也清楚,若江枝继续强势,那些潜灰的臣子们,未必不会将怒火转向他这个天子。
一瞬间,帝心在依赖与忌惮之间徘徊。
江枝静静伫立在殿中,未曾多言。她的眼神冷漠而凌厉,似乎早料到这一切会发生。
当血声逐渐远去,当百官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她缓缓收起案卷,低声对随侍吩咐:“将碑下余灰一并记册,交至秋狱,细查其余根脉。此事,不得有漏。”
随侍领命而去。
江枝独自立在空旷的殿阶,目光却落在碑火余烬之上。那些翻卷的灰痕,像是无数未灭的眼睛,在黑暗中盯视。她心中冷声一笑:“潜灰未死,他们以为能在暗中喘息。可只要敢动,本官自会一一收割。”
然而,在这片死寂之下,真正的暗潮已在暗中合流。
士林的残部在夜色里暗会,他们低声传递消息:“血书既出,士林未绝。江枝虽狠,却终究不能泯灭文统。”
旧党的余孽也在暗中筹谋,他们咬牙切齿:“仓账既败,唯有借帝心之疑,再设一局,方能保身。”
延妃的余脉更是疯狂:“血火既熄,当以魂祭相续。她不过冷手收割,终不能封尽我等之脉。”
三股余灰,表面上在碑火之下熄灭,暗地里却已悄然串联。风雪将熄,却在碑下潜藏着新一波暗火。
江枝并非不知。她看似冷眼收束,实则在暗中布下新局。
御前之战不过是第一重收割。真正的较量,还在碑下未明的暗潮。她已将线索散落在各个衙署,暗中盯死每一条余脉。
她清楚,士林、旧党、延妃余孽,不可能一日之间彻底死绝。他们必然会在暗中合流,妄图借帝心的疑惧,再度翻盘。
而她所要做的,便是在他们自以为重燃的那一刻,彻底让他们化为碑下灰尘。
风雪渐息,余灰潜燃,新局已在无声中推开。
御前的血声虽然暂歇,但暗火并未真正熄灭。夜色下的皇城,仿佛一只巨兽,外表沉寂,内里却在悄然翻腾。士林残余的暗会在城南书院悄然聚首,他们以灯火掩映,文册为幌,低声传递彼此的心思。有人言辞激烈,怒声道:“碑下血案,不过一时之威。文统千载,岂容一女以冷手全毁?江枝不过借天子疑心之刃,终不能抹灭吾等根基。”有人则谨慎压低声音:“今日之败,乃仓促之失。若要再起,需借外力。士林之脉,不在一朝一夕。天子心疑,她也难以永固。”
而旧党的余孽则在顺德候府中秘密往来,他们的信使在深夜中频频穿行,几乎不敢走正门,只以暗巷相通。旧党之人心头仍悬着秋狱的阴影,然而愈是如此,他们愈加偏激,低声咬牙:“江枝之冷手,已动至根。仓账既断,我等唯有另寻借力,方能护脉。”有人顿足:“士林自诩清流,若能借其声势,再合外阁之残脉,未必无以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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