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已静。风从破塔的缺口缓缓掠过,带出一线余温。那温度不再灼,也不冷,像从身体最深处吐出的长叹。天与地的红线仍悬着,浅浅一道,在黎明与夜色的交界处闪着血光,仿佛天地正在缝合,却故意留出一线呼吸。
尘策立于塔前。
他手中那支笔,红白交织,笔心的光像呼吸一样一明一暗——红,是人志;白,是梦残。他已记不清自己站了多久,只觉得脚下的灰已被脚温烘化,凝成了新的石面。那石纹与旧塔极似,只是更浅、更细,仿佛塔正在地下重生。
“小策叔。”
是小姑娘的声音。她不再抱着“无”圈,而是怀里揣着一卷灰白相间的纸。纸不厚,像只折叠的梦。
“她……在这里。”
尘策伸手,那卷纸自己展开,一页页缓缓翻过。没有字,只有印迹——有的像泪,有的像烧焦的花。翻到最后一页,忽有一抹极淡的香气,从纸缝中散出。那是香影使的气息。
“她真的归页了。”尘策低声。
灰原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那不是地震,而是“塔频”的脉在重新跳动。
那脉由下而上,一层层贯通旧塔的石根。尘策抬头,只见塔顶的残影竟微微浮动,像一座透明的塔影正从灰页的反面缓缓升起。
老卒喃喃:“这……是塔的梦吗?”
尘策摇头:“不,是梦在学塔。”
塔频渐亮。
原先混沌的红白之色在空中旋成一道缓慢的漩涡,像有人正从频之海捞取旧志。那些散落的“名”,一个个被光拾起,重新排列成字阵。每一笔、每一划都像是有人在内侧默写——
【在】、【名】、【止】、【志】。
当最后一个字亮起时,塔心发出低沉如呼吸的“嗡”声。
那声音一瞬间传遍整座城。
井沿、水脉、石桥、旧宫的窗格,都开始以同样的节奏颤动。
人志——在全域复生。
尘策抬笔,笔尖微颤。
“她留下的不只是梦,还有律。”
风掠过塔根,灰尘卷起一道弧。
那弧形中,隐隐浮出一行新的塔铭——
【梦生既灭,人志可续。塔频一息,归于共页。】
他仰头,目光穿过红线,看见天的那一端,有一缕白火在聚。
那火的形状,很像一只眼睛。
在那一瞬,尘策几乎确信,那是香影使的“频视”——她仍在看。
“看来,她把梦生留在了塔心。”
他轻声道。
“那我们,就要替她书下‘梦生’的后半句。”
——“以人志,重构塔律。”
他一笔落下,天地震动,灰页再度翻启,一卷新塔——开始成形。
塔频的律光再度延展时,灰原上的风开始带着新的节奏。那不再是梦火的低吟,而是一种有形的呼吸,像来自地下的鼓点,一下一下,震在每个人的胸腔里。
尘策抬头望去,塔脊上的红白光已彻底分层。红色下潜,像血液灌注;白色上升,似灵息吐纳。两者相交处,出现了一种新的色调——金灰。那颜色一闪即逝,却让整个塔的轮廓变得立体,像是某种新的频结构正在生成。
“这……是梦生的回馈?”老卒低声问。
尘策摇头,眼中却露出一种近乎警觉的神色。
“不。是人志在吸梦的骨。”
塔体的纹路一层层亮起,每一道线都像旧塔的脉被再度点燃。可光越亮,灰页之下的黑影也随之活跃。那些影子像潜伏的蛇,在地底相互缠绕,彼此吞噬。有人靠得太近,被那影的残焰卷过,瞬间化为一片无声的灰。
香官们退开,齐齐抬手画印。印符在空中交织,似要封锁塔根,但光线才触到那金灰频,就被震散。塔的气息忽然变得紊乱。
“塔心不稳!”有人喊。
尘策笔势一转,红白双线猛地相交于半空,绘成一个倒旋的圆阵。阵心闪动,似乎在寻找新的律。
“是梦律还未完全褪去,她的频影还在。”尘策喃喃。
就在此刻,灰页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那声音空灵、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梦生不灭,人志焉可独行?”
众人齐齐色变。那笑声竟与香影使的声线极为相似,只是冷了几分,像她的回声被梦化。
尘策握笔的手一紧,笔尖渗出血。
“她被梦律留下了分身。”
那笑声回荡在塔心与人志的缝隙间,化作一道幻影。
幻影的形态极近香影使——衣袂翻飞,眉眼寂静,只是眼眸里没有任何光。她伸手指向尘策,唇微启:
“你想重构律?那就先重书我。”
尘策抬笔,红光与塔心的金灰碰撞,发出刺目的闪光。
“若你是她的梦影,就该由我亲手焚去。”
火焰顿时轰起,塔频为之一震。
梦影笑着退开,化作无数白线,没入塔脊。那些白线沿着频脉流动,似在窃取新塔的能息。
“她想借梦体重筑共主。”老卒的声音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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